■ 姚秦川

　　近日，读了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的《读懂陈寅恪》一书，心里颇多感慨。

　　陈寅恪先生一生为人谦虚，待人真诚，热衷交友。在他的众多朋友中，著名宋史学家邓广铭的地位比较特殊，两人曾有过一段“同吃同住”的日子。在陈寅恪患眼疾期间，邓广铭更称得上是他的“左右手”，给了陈寅恪无微不至的照顾。

　　1939年8月，因工作需求，加上怀着对陈寅恪先生的敬仰，邓广铭辗转上海、香港、河内等地来到昆明，最后前往北大文研所给陈寅恪做起了助教。之前，陈寅恪曾为邓广铭《宋史·职官志考正》作过序。很少夸赞他人的陈寅恪在序言中不吝溢美之词：“其用力之勤，持论之慎，并世治宋史者，未能或之先也……他日新宋学之建立，先生当为最有功之一人，可以无疑也。”能得到前辈陈寅恪如此高的评价，于邓广铭而言，无疑是巨大的鼓舞。也正因此，在陈寅恪患上严重眼疾，需要他人照顾之时，邓广铭毅然放下手头的工作，前往昆明，肩负起照顾陈寅恪的重担。

　　当时，邓广铭跟陈寅恪住楼上楼下，吃饭则在一张桌上。到了陈寅恪的上课时间，邓广铭就陪着他一起去，相当于一个不在编的助教。陈寅恪上课用的书都是用一个包袱皮儿裹着，邓广铭一路帮他拿着包袱，搀扶着他去上课。后来，到了四川李庄，陈寅恪住在邓广铭楼下，陈寅恪一旦有事，就用脚跺地板，邓广铭听到后，第一时间跑上楼去。

　　很多时候，陈寅恪都是躺在床上呻吟，他先是说自己身体不行了，快坚持不住了，然后不停地责怪自己还要拖累邓广铭，请求邓的原谅。最后，陈寅恪又心有不甘地说：“我要是不写完这两稿，我就死不瞑目！”这两稿，即《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和《唐代政治史述论稿》。这两本篇幅不大的书，后来却成为中国中古史划时代的巨著，影响极其深远。当然，这一切也要感谢邓广铭当时无微不至的“后勤保障”。

　　值得一提的是，邓广铭与陈寅恪一起住的时候，还被陈寅恪安排了一个特殊的“任务”：每天大家在一起吃饭时，邓广铭要把他与陈寅恪在饭桌上说的话记录下来。邓广铭曾说：“陈先生说起话来，别人是插不上嘴的，往往一顿饭都是听他在讲。其中当然许多话是在谈学问，所以做这件事情时，我从来不感到厌烦，反倒乐此不疲，因为从中可以学习到不少知识。”

　　陈寅恪与邓广铭两位先生的友谊，看似平淡，一生坚如磐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