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成健
鲫鱼,又称鲋鱼、曹鱼。鲫鱼适应能力强,分布范围广,江河湖海、沟渠沼泽皆可生存。老舍说过:“在华北平原乡下的集市上,基本是不会看到螃蟹大虾的,只会有一些淡水产的鱼类,最常见的是鲤鱼和鲫鱼,这两种鱼是任何村庄的水塘里都可能生长的……”沈从文则在《我所生长的地方》中这样描述:“一道小河从高山绝涧中流出……河水长年清澈,其中多鳜鱼,鲫鱼,鲤鱼,大的比人脚板还大。”
鲁迅的故乡绍兴是个富庶的鱼米之乡。1910年秋,鲁迅兼任绍兴府中学堂监学,经常呼朋引伴到附近的泰甡酒店小饮。这是一家临河的酒店,店家自备一只无篷小船,船舱分成几格,蓄水养着许多鱼虾。食客在楼上雅座推开窗子,探身俯瞰,舱内河鲜尽收眼底,即点即捞,送往后厨烹调。鲁迅那时最爱吃的是清蒸鲫鱼,每次必点。鲫鱼清蒸的好处是保持了原汁原味,上桌时备好料汁即可。“乌背白肚酱油蘸”,便是绍兴民间对清蒸鲫鱼的形象化写照。
汪曾祺自小在高邮湖畔长大,非常熟悉水乡生活。他写过一个乡间医生,这个医生几乎每天钓鱼,坐在一把小竹椅上,随身带着一个小炭炉子、一口小锅、各种作料,还有一瓶酒。他钓鱼经验丰富,钓上来的“都是三四寸长的鲫鱼……钓上来一条,刮刮鳞洗净了,就手就放到锅里。不大一会,鱼就熟了。他就一边吃鱼,一边喝酒,一边甩钩再钓。这种出水就烹制的鱼味美无比,叫做‘起水鲜’”。
鲜活的鲫鱼用来烧汤也是极好的,而烧汤不求快捷,需要花点功夫。苏州一带的人家,常用雪里蕻烧鳜鱼汤或鲫鱼汤。陆文夫在小说《美食家》里写道:“这天的晚饭竟然是五菜一汤,汤是用活鲫鱼烧的,味道鲜美。”陆文夫深谙饮食之道,他懂得做汤的鲫鱼一点也马虎不得。鱼不但要活蹦乱跳的,而且要生长在没有污染的淡水里。他还认为,一个大厨花几个小时,雕一只南瓜凤凰,不如把那只鲫鱼汤多烧烧,把汤煮得像牛奶似的,何必那么匆匆忙忙,把鱼汤烧得像清水。
鲫鱼在淮扬菜里一向是常用的食材,红烧鲫鱼可列为扬州大厨的拿手好菜之一。曹聚仁在《上海春秋》这本书中提及,“扬州馆子”当年在上海、香港、澳门都非常风行,而“香港的扬州馆,也有红烧鲫鱼”。以扬州人自许的朱自清在宁波教书时,对那里的菜肴颇为赞赏,有一次,他在日记里写下:“咸菜、绿笋、菜蕻、鲫鱼,均可口……后两色尤佳。”这鲫鱼是如何烹制的未见其详,但能得到朱自清如此好评,想必自有妙处。
现代作家中,笔下写到鲫鱼最多的莫过于沈从文了,在其小说、散文中经常出现鲫鱼的身影。在散文《流光》最后,沈从文还提到了前一年夏天在常德表哥表嫂家吃“蒸清汤鲫鱼”的情景。
四川作家李劼人堪称烹饪高手,20世纪30年代初,他们夫妇在成都开过一个小饭馆,取名“小雅”。小雅的生意很好,豆豉葱烧鱼是其招牌菜之一。他夫人杨叔捃曾经介绍:“开‘小雅’没有啥子菜谱,菜谱都在肚子头。都是我们商量做菜,当时最受欢迎的是豆豉葱烧鱼。”做这道菜,一般选用较大的鲫鱼,配料除了生猪板油、花生油、豆豉和葱,还需姜、蒜、甜面酱、酱油、八角、花椒、绍酒、白糖、淀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