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晓云
近日读到一本集子《等闲海风》,有很多新鲜的感触。
《等闲海风》的作者是我认识的海南姑娘王槐珂,素日里,淡妆颜,发如瀑,声如水。躬耕园圃,于枝繁叶茂间,一低眉一抬头,没想到就写出了这么一本风雅无比的集子。
我喜欢槐珂精准可爱的琼南方言。琼南人“娶媳妇”,她译为“摘媳妇”,一个“摘”字,形象到位;过去琼南人上山伐木,以牛驮木下山,逐渐开出一条“柁路”,如今看到发际线清晰的小孩儿,她打趣“柁路”清晰;琼南乡下的旧式屋子侧门,她说是“角门”,是“找爱”的通道,即寻找爱情的通道。
故乡,于槐珂,真是一枚胎记,乡音不改,与生俱来。很惭愧,我一直觉得故乡没有实址,然槐柯所忆,仍是触动。友人吟:晓云淡岚岫,疏雨滴梧桐。想必,云与岚,雨与桐,温情美好地亲近,亲近了,绝没有想逃离的。
事实是,槐珂在絮絮叨叨的故园叙述中,见到了远逝的娘亲。娘亲“通晓农活,精通厨艺,还擅长裁缝、酿酒及磨番薯粉”;娘亲“力气很大,她用琼西南话说咬气做人,用气做力”;娘亲“制作凉粉、炸虾饼、炸煎堆、炸金果、包粽子、包糯米粿,无所不能”;娘亲“绞面、修眉、梳头、抹上香油,光鲜亮丽,方可出门”;娘亲“在重症病房,艰难地呼吸,迷迷糊糊中再也没有醒过来”。
何其相似,我亦见到了已故八年的娘亲,娘亲的手抚摸着我今生的脆弱。
而父亲又何尝不是。槐珂言,“父亲定下谁读书好,谁就受宠的家规……在仅有几十元月薪的年代,父亲买下色水的上海手表送给二姐”。我亦想起,中学时代,我爹出差去南京,买了两枚特时尚的机械女用手表,姐一枚,我一枚,姐妹在人群中风光了些时。在重男轻女的年代,不缺父爱,女儿何幸。所以,当读到“客厅前放着一张空沙发,屋檐下放着一把空椅子,那是父亲母亲生前习惯坐的座位,虚位以待”时,我不由大恸。
还有二姐。槐珂说,“年轻时候的二姐是个标致的美人”“有一种姐姐叫妈妈”“逢年过节,二姐总是约我们一大家子到她家聚餐。她忙忙碌碌,折腾出两大桌菜”。这也正是我长姐如母的亲姐作范。
写琼南故乡与故人,槐珂朴实成章。是啊,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穿着的确良衬衫,脚踩人字拖鞋,推着二十八寸自行车。有人迷恋三毛、席慕蓉、金庸、梁羽生,单纯无求,而我,笨如天上星,太高远,没人想要攀比,只得偷偷写些文字,有点甜蜜,有点忧伤……看槐珂文字,是久别重逢。
致槐珂,她驮着故云,浅笑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