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离响
开车穿过一段繁忙的路,一个石门就在路尽头的一边——从海口出发,导航会提示“右转”,石门上有大字“罗驿古村”。石门结构简单,却有稳固的质感。进入石门后,还要走过一段水泥路,才真正进了村。
罗驿古村坐落在海南岛北部火山口附近,地势平坦,村中老屋、老建筑就地取材,基本采用灰黑色的火山石建成,有野质的原生态美感。古村是澄迈县乃至海南省内具有代表性的火山岩传统民居建筑群,如今,很多自驾而来的游客在村落里流连穿行。
罗驿古村的核心建筑群集中在日湖、月湖和星湖之间,保留了中华民居传统的木石结构,基本维持了明清年代的建筑风格和布局。对古村很熟悉的朋友说村中有石板古巷三十六条,我没亲自数过。古巷沿湖排列,巷子很窄,大多是两人并行的宽度,顺着石板路向内延伸。石头垒砌的院墙里面是石头房子,房子低矮,也许是看惯了高楼大厦,这样的石屋就显得局促,却又有许多可以咀嚼回味的故事。
我去过古村几次,最初几次我就在巷口向里面张望。不是不好奇,是我受不了内心的复杂情感,我在逃避——时光遗迹会带来内心的冲击,只是在每条巷子口张望着,感受一下,已经足够饱满。在我张望的时候,游客就走进石巷去了。
最近一次,我独自走进了古巷。古朴的石板小路两边是高高矮矮的石墙,石墙里面是石砌的民房。在这样的小巷中,一时迷了方向也不用担心,即便前方是一堵石墙,看似无路,大胆走过去,一定有转弯处,轻巧地一转又走入一条石板古巷,这样走下去,总会走到大路上的。
这些石板上印下了多少人的脚印,他们是渴望离去?还是沧桑归来?抑或是走不出古巷的来来回回的往复?一个人走在这石板巷子中是什么样的心境?或许是我能共情这里面的人世忧伤,才不忍轻易走进这石板古巷。我踩在脚下的不是路,而是人世的悲欢离合。我无法在这样的古巷里驻足,只是想走穿它,在这样的行走中,我再一次触碰了自己的柔软心,它跌入时光深处,生出活着的坚强和随顺。
从其中一条石板古巷往里面走,有一口千年古井,圆形,周边用石墙围住。我以为这口古井的作用只是用来见证,并没有太多可观赏的价值,也不符合现代审美,但它有时光的力量,足以在红尘中拥有一个精致的名牌。
有些房屋的院墙已经破损,石头堆积在一起,植物从石头的缝隙和边缘生长起来,古旧中生机顽强。
古巷的石墙上有巷子牌号,上面写着当今年轻人喜欢的语言:“你的废话怎么比小巷还多”“宁可窄得精致,也不要宽得雷同”……古巷新音,趣味十足。
村里人李姓居多,这些石巷中曾走出多位重要人物。很多小巷口立着雅致的名牌:元朝忠烈李福庇、清朝贵州知县李树元、清朝知府李恒谦、国民县长李克煜……他们的命运从琼西一个村落的一条巷道中开始,走去了远方,走出了波澜壮阔的一生。罗驿的李氏家族,走出读书人,据记载,元明清时,有3位举人,67位贡生、78位监生、19位廪生、71位库生,出仕者有37人,所以罗驿村有“澄迈科举仕宦第一村”的美誉。
村中有观音庙和乐道塔。乐道塔旁有乐道桥,石砌,粗短,质朴无华。走过乐道桥,是一条石板铺就的路,这条石路开阔,路边是田野,院落周围再无其他建筑。这条古驿道是由火山岩天然石铺成,一千多年来,它就安然平卧于田野之中,人们在这条路的另一边聚集起来,成为了一个烟火氤氲的古村落。
据说宋代大文豪苏东坡被贬崖州和获赦北归中原时都走过这条路,因此当地人把这条路叫“东坡路”,乐道桥也被称为东坡桥,站在古道上,想象一下东坡先生的背影吧。
通向驿站的石板古道不似村中石巷那样细密,石板古道通向一处闲置的院落,大门旁有牌子,上面写着:琼西驿站。两扇雕花的木门已泛着岁月侵蚀后的木黄色,推开木门,迈过高高的门槛,是一处四方的院子,地面为石板铺成,四面有屋,不知古代的哪些官员在这个院落里对着夜空徘徊过。残损的石墙外是高高的茅草,随风一起一伏。
据朋友说,有志于文旅事业的人常常会到村里考察,想让罗驿古村更受欢迎,村里的石屋有人愿意居住。
又是一年春来到,来村里的游客多了起来。人们漫步缓行,大概也无法说清走在条条石板古巷中到底是什么样的心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