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田宇
今年春节前夕，DeepSeek-R1以超低的推理成本和对标OpenAI的优越性能火爆出圈。一时间，这股专注于“深度求索”的“东方神秘力量”引发了本地化部署的热潮，其开源模式加速了教育、医疗、金融、政务等领域的AI应用与迭代。这不仅展示出人工智能的加速演化，而且为人们日常工作生活创设了不寻常的智能场景。尤其是大型语言模型和深度学习算法的不断精进，推动了生成式AI技术广泛应用。
不同于传统的检索式AI，生成式AI能够围绕提示词，通过学习已有海量数据，模仿人类创作模式输出作品。其典型应用场景便是文本写作，使用者借助AI快速生成文章框架，通过投喂历史文本调适写作风格，根据条件预设激活特定领域的“专家”系统。因此，生成式AI逐渐成为辅助高校学生写作毕业论文的“神器”、科研工作者开展学术研究的“利器”、文艺工作者进行文学创作的“助攻”、企事业单位从业者进行公文写作的“助手”。然而，当机械编码痕迹明显的各类文案泛滥时，“AI味儿太浓”的抱怨和“写作要去AI化”的呼声甚嚣尘上。这背后，是人工智能时代写作中“新”与“心”的博弈，或者说是新兴技术的“非人化”与思维创造的“属人性”之间的张力。
遏制人工智能写作的弊病，关键要回归对写作目的、方法、手段的探讨，即因何而写的价值反思、以何来写的方法探源、如何去写的形式表达。
价值反思：以人为主体，实现叙事逻辑与思想情感的共鸣
当各类文本可“一键生成”，我们不得不重新审视写作的主体到底是谁。生成式AI能较大程度上完成自动摘要、会议纪要、文献综述等写作任务，甚至能够自动完成创意性文本，某些方面编写能力明显优于常人。但是，这一过程的实质是以人为范本对机器思考处理问题模式的规训，依托的海量素材是人已有的创造，写作从发起、生成、优化到结束都由人来驾驭，人的真实需求始终是衡量AI写作的价值标准，否则自动生成的文本只是文字废料。
面对以算法技术为支撑的生成式AI编写，我们需要重新思考写作的价值尺度该如何定义。写作价值包括凝结在文本中的人类劳动，以及文本的功能和属性对人这一主体需求的意义关系。一方面，支撑生成式AI系统的推理模型的建构和算法的设计训练等凝结人类劳动，其写作价值由人类劳动价值来规定。另一方面，应用写作和文学创作两种基础写作类型均包含事实的陈述、逻辑的建构、情感的表达和思想的萌发。生成式AI编写的内在逻辑是算法技术，优越性主要体现在对大规模信息的处理，以完成指令任务为目标，建构的逻辑由人类真实在场写作的大数据生成，仅停留在对文本归纳整合的浅表层面。这种对已有信息的编码并不能形成新的知识，也就是将写作中新思想的萌发、深层逻辑的把握排除在外。同时，生成式AI完全不同于人，不具备人的心智和生命体征，因而生成式AI编写无法观照人类的情感表达。即便在事实陈述层面，生成式AI欠缺去伪存真的辨别能力，面临着问题意识弱、实效性差、细节失真、价值误导等挑战，文献来源的真实性、数据分析的科学性等备受质疑。
方法探源：以素养为基石，推动有效阅读与知识积累的共振
适逢毕业季，一些高校学生毕业论文过度依赖AI或极具伪装性的AI代写让人担忧。表面来看，可归结于学生学习态度和学术诚信问题，但从根本上说，是学生对专业理论的学习不够，对基础知识的把握不足，尚未形成内化于自身的认知结构，致使写作时无法调动相应的知识单元。政务领域，AI编写提高了公文处理效率，也滋生了文字冗余、语言风格整齐划一、鲜活案例真假难辨、行文漂亮但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等弊病，形成知识获取加速与知识增量受限的悖论。或许可以说，用户可以用贴近人工智能的语言对其进行驯化，提升文本质量，但值得注意的是，准确提问和发送指令同样离不开对相关领域研究成果的深刻理解和整体把握。
由此看来，生成式AI的应用并不意味着将人的深度学习让位于机器，或将认知过程长期“外包”给人工智能。提升AI编写水平、避免质量失准的通病，关键在于人能否推动有效阅读和知识积累的共振。此有效阅读并非作为数理逻辑产物、缺乏个体感悟等偶然性内容的人工智能阅读，而是一种既能够借助人工智能技术读深、读厚、读透作品，又能够通过个体精神劳动将外在知识内化于心，对其进行再认识、再解释、再建构，促进个体与社会双重发展的阅读。唯有如此，方能真正实现知识的积累，达到人驾驭生成式AI能力的跃迁。
形式表达：以务实为要义，确立辞达立本与风骨铸魂的共识
一些AI生成的文章经不起推敲：大致一看，标题醒目、框架合理、用语规范；仔细品味，语意不详、词句断裂、逻辑跳跃，一股拙劣的拼凑感扑面而来。革命战争年代，毛泽东将“搬用一些革命的名词和术语，言之无物，空话连篇”的文章定义为“党八股”，认为其是形式主义的表现，旗帜鲜明予以反对。现如今，一些AI生成的文本因充斥着规范而僵化、华丽而空洞、看似一本正经却让人不知所云的字眼而被称为“新八股”。
“新八股”的弊病在于脱离实际、无的放矢、言之无物、装腔作势。纠正这种不良文风，一要秉持“辞取达意而止，不以富丽为工”的准则，延续“言有尽而意无穷”的风格，确立辞达立本与风骨铸魂的共识；二要通过深入调查研究形成求真务实、真抓实干的作风，走进基层，找准问题、摸清原因、提实对策，以转作风带动改文风。【作者系海南师范大学旅游学院副教授，本文系海南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课题思政专项（hnsz2023-19）阶段性成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