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金满楼

　　今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8月8日，反映二战时期日军暴行和中国渔民英勇义举的影片《东极岛》将在我国上映。去年，同样聚焦中国渔民营救英军战俘的纪录片《里斯本丸沉没》上映后，获得票房口碑双丰收。

　　83年前，“里斯本丸”为何会沉没？中国渔民如何冒死营救英军战俘？

　　被击沉的“里斯本丸”

　　1941年12月8日，也就是偷袭珍珠港的第二天，日军立即对香港发起猛烈进攻。在日军的强大攻势下，英军抵抗十余日后，最终于12月25日宣布投降，残余官兵成为日军的战俘。为解决本土劳动力资源短缺问题，日军决定将这批战俘送到日本充当苦力。

　　1942年9月25日，1816名英国战俘被装进一艘名为“里斯本丸”的日本货船。“里斯本丸”原是日本邮船株式会社名下的民用货船，总长445英尺（135.6米）。26日，全船集结完毕。除了战俘外，船上还有日军和其他人员778名，以及1676吨战略物资。

　　根据国际公约，“里斯本丸”在战时应悬挂有关战俘船的旗帜或明显标志，以避免遭到敌方的攻击。然而，日军非但没有这样做，反而在船首、船尾甲板上各加装了一门本不该出现在非军事船只上的火炮，加上日军在甲板上频繁活动，为“里斯本丸”被美军潜艇击沉埋下了伏笔。

　　10月1日早晨，“里斯本丸”来到我国舟山群岛海域。上午7点左右，在舟山外洋活动的美国潜艇“鲈鱼号”发现该船并发射鱼雷，其中有两枚发生爆炸，船只失去继续航行的能力。遭遇袭击后，“里斯本丸”并没有马上沉没，日军驱逐舰、运输船当天下午赶到出事海域，并转移了船上的大部分日军。

　　10月2日，“里斯本丸”仍没有沉没，而是漂移到青浜岛外3英里处的海面上。此时，轮船发生倾斜，后舱进水，形势危急。在这个紧要关头，日军为防止战俘逃跑，将3个底舱的压舱板全部钉死。随着进水的加剧，后舱战俘因未能打开压舱板而全部遇难，前舱、中舱的战俘为了自救拼命打开压舱板，但遭到甲板上日军的射击，绝大部分战俘被压制回船舱。随着船身的进一步下沉，战俘们为了生存而拼死逃出，并相继跳海。在此情况下，日军不但不及时施救，反而射杀逃生人员。

　　无奈之下，许多英军战俘为了求生不得不向遥远的岛屿游去。因为体力不支等原因，途中有不少人葬身大海。就在英军战俘感到绝望之时，中国渔民冒死向他们伸出了援助之手。

　　中国渔民勇救英军战俘

　　“里斯本丸”的沉没地点临近浙江舟山定海县东极乡，这里的渔民一向有救助落水者的传统。“里斯本丸”沉没时，当地渔民听到外洋传来霹雳巨响，并发现海上有很多遇险者在水中挣扎。看到这一情况后，他们果断实施救助，这与日军的残忍行为形成了鲜明对比。幸存者丹尼斯·莫利回忆：“是中国渔民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生死关头，面对日军的枪炮，东极渔民驾驶46艘木质小渔船，来回65次，最终在惊涛骇浪中救起384名战俘。“渔民们坚守着一个朴素信条：‘救人一命，天上一星’。”救援渔民后人林忠华说。

　　这次的救助行动，一直持续到深夜。尽管渔民们的生活相当拮据，但看到这些奄奄一息的战俘后，他们仍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这些落难者提供衣物、饭食和住处。对于中国渔民的慷慨相助，幸存者之一、威廉·班尼菲尔德在多年后仍热泪盈眶：“我感谢中国渔民。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救人，即便日军可能因此摧毁整个村庄。”

　　就在中国渔民营救战俘的第二日，几架日本飞机飞到沉船海域投弹轰炸。第三日清晨，200多名荷枪实弹的日军登岛搜查战俘，他们殴打中国渔民，勒令他们不得隐藏英国人。

　　值得一提的是，在日军连续3天的搜捕中，有3名英国战俘被中国渔民冒险保护下来，他们是海军中尉法伦斯、商人伊文斯和外交官詹姆斯顿。在日军撤离后，他们穿上中国渔民的服装。经过多方努力，3人辗转转移至重庆后，通过广播第一次将“里斯本丸”沉没的真相公诸天下。

　　在“里斯本丸”沉船救援事件中幸存下来的英军中校汉密尔顿，在回忆录中高度评价中国渔民援救的意义：“原来日本人的本意是让战俘全部淹死，这样就能说船是美国人击沉的，他们没有机会实施救援。后来在海上看到中国人救了这么多战俘之后，他们明白计划不可能实现，所以改变了策略。”

　　“里斯本丸”不再沉默

　　救援行动结束后，当地乡长想将渔民救助英军战俘之事上报，但多数参与者都认为救助落水者是天经地义的，没有邀功必要，此事遂告搁置。此后，这一事件也在当地渔民的记忆中日渐淡忘。

　　直到抗战结束后，经过幸存者的多方讲述，中国渔民对英国战俘的救援行动才逐渐为外人所知。

　　1948年4月，英国驻华大使致函国民政府外交部，陈述了英军战俘在“里斯本丸”沉没事件中的遭遇及中国渔民营救英军战俘的英勇事迹，并希望对当地渔民表示感谢。此后，东极乡乡公所根据指示对这一援救事件展开调查，并为参与救助人员登记造册以便嘉奖。然而，当地渔民不图回报一再婉辞，直到乡公所人员再三劝说，并称“此乃盟邦政府爱戴荣誉赠予，却之未免不恭，受而无伤大雅大义”，当年参与救助的渔民才将姓名、年龄等进行登记，并在名册上按手印确认。

　　由于种种原因，英方的“赠谢事宜”之后未能落实。1948年10月11日，国民政府内政部根据调查结果并按照《褒扬抗战忠烈条例》为胡阿法等198名“在抗战期间奋勇营救盟俘”的渔民颁发褒扬令。

　　去年，历时8年拍摄而成的纪录片《里斯本丸沉没》上映。这部纪录片抢救性寻访了亲历者及亲历者后代、历史学者，挖掘出大量珍贵历史文献和影像资料，让这段中英共同抗击法西斯侵略的历史在大银幕上重现。

　　《里斯本丸沉没》制片人兼导演方励表示，舟山渔民当年的义举鲜少被世人知晓，除了那段历史一直被掩埋之外，也跟舟山渔民的美好品质与人性光辉有关，“当年参加救援的渔民后人告诉我，父辈们每每提起此事，都说‘我们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而已’。这些侠义勇敢又低调淳朴的先辈们应该被记住”。

　　83年过去了，当年参与救援的渔民都已离世，但他们所展现的人性光辉将永远铭刻在史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