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七岁那年,父亲外出打工,母亲叫哥哥给父亲写信。我按捺不住对父亲的思念,也歪歪扭扭地给父亲写起了家信。
半个月后,父亲在回信中夸我聪明,说我虽然才上一年级,信里很多别字,但信却写得好,语句通顺。那一年春节,父亲给我带回一个电子表,那是令全村小孩都羡慕的一块金色桃型防水电子表。我骄傲地拿着它在小伙伴们面前炫耀了好一阵子。
后来,我每个月都给父亲写信,把我在学习上遇到的难题,在生活中的所见所闻都写在信中,与父亲一同分享我的快乐和忧伤。父亲往往一阅读完我的信,便抽时间立马给我回信。这样一来二往,我和父亲从一个月一封信,到一个月两封甚至三封。
那时,农村老家的条件还相当闭塞。每次我步行几里路去水库外面的杂货店里问信,杂货店的顺奶奶和中爷爷都会说我,你怎么三五天就有一封信,你们父女俩都写什么了,哪有那么多话写?我笑而不语,拿着信飞快地跑回家,迫不及待地拆开,母亲和外婆便会放下手中的农活,围过来,要我念给她们听。我像拿着皇帝的圣旨一样,得意而津津有味地读着父亲的回信。
老家离县城有10多里路,每当我和母亲从街上赶集回来,我们都会绕道去杂货店问有没有父亲写的信。杂货店的顺奶奶就会说我和我母亲:昨天过来拿了,今天怎么又来问了?哪有那么快的,难道你爸那信会长翅膀呀,长翅膀也飞不了那么快。
等父亲的信,成了我儿时最快乐的一件事。
每当父亲在信中问,元儿,长高长胖了没,你妈和外婆身体可好?田里的禾苗长高了吧,记得叫你妈过一个星期杀虫除草……这时,我会跑到母亲身边,拿着父亲的信神气地跟母亲说,妈,爸叫你过一个星期除草杀虫呢!母亲拉着我的小手说,好,好,闺女大了,能识字就是不错,这两年书没白念啊!听着母亲的称赞,拿着父亲的信,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幸福。
等我长大外出打工,父亲却老了。以前是我经常往杂货店跑,后面换成父亲经常去杂货店问有没有我的信。有一次,顺奶奶见着我说,你父女俩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爸问信比你问得还更勤。
小时候,信的节尾我经常是这样写的:爸,家中一切安好,勿念!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您千万要注意身体,保重!等我长大出门在外,父亲信的结尾就变成了我小时候信的结尾:元儿,家中一切安好,我和你母亲的身体也好,勿念!出门在外,你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切记!
现在,虽然天天在电话里与父亲絮絮叨叨聊起来没完没了,但总忘不了那些堆放在楼角里的信,那里有父亲沉甸甸的爱,一直伴随我走到今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