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海南青年著名小说家林森的长篇小说《暖若春风》由安徽文艺出版社出版。在题材的选取上，《暖若春风》着眼于与自己的现实生活经历和思想感情有关的乡村、小镇和城市生活，并通过对起伏变化的情节的叙述与描摹，来反映作者对这座海岛上的人们的生存与命运、观察与发现，乃至于对自身人生意义的追问与寻找。

　　《暖若春风》从作者现实生活中的友人那日渐散尽的家族故事开始，讲述一个虚构的家族里的浪子不断离家与归来的故事——四代人，每人身上都有自己不得不面对的现实，现实让他逃离，成为浪子；现实又让他返乡，成为归客。小说里繁杂的家族故事，跟那个友人的不少家族故事形成虚实对照与呼应关系，读来似真似幻，别有一番趣味。

　　关于那个友人的家族故事，作者有如下概括：“随着撤离海南岛的部队前往台湾的曾祖父，在离乡多年后回来，随后死在故土。曾祖父的归来，在带给子孙新的生活希望的同时，也埋下了阴影，直到他死去多年，那种笼罩性的阴影也一直没能散去。时代变迁，几代人各藏心事，无论是爱情与亲情，都经历了极大的考验，甚至希望逃离家园。长者们穷于应付，近乎发狂，而年轻的心灵则陷入迷惘和无奈。”相比之下，小说里所讲的几代人的流浪与还乡，所写的在时代变化面前的无力与坚韧，若当作一代青年的心灵书来看，其内涵与外延，皆远超这个现实版的家族故事。对于小说里的这个虚实交织的家族故事，作者称之为“大时代的后遗症”：大时代过去之后，世界都有些破碎了，我们今天的生活，其实都是那个大时代所留下的后遗症。

　　较之于他的好几个中短篇小说，《暖若春风》里对错综复杂的情节的描摹，着实不乏“精准、灵动”；其叙述，又不能不说是繁杂的，绵密的。尽管如此，他的叙述本身所呈现的沉着、内敛状态，给人很深的印象。

　　评论家吴秉杰先生认为“林森的小说具有一种要把人生的两部分——过去和现在，乡村和城市联系起来表达的追求”，这看法是中肯的，当然，也应看到那样的追求跟林森本人亲近城市却没有远离乡村的生活经历，以及个人的文学需要有关，而不是单纯的写作上的一种倾向。毕竟，他很早就把老家澄迈和如今生活的海口，作为两大块水土相连的文学地理来建设着。

　　林森文学意义上的澄迈和海口，充满现实生活写作素材。《暖若春风》里所写的逃离又回归的浪子——“我的叔叔陈可文”，因吸毒而丢掉性命，给家人带来沉痛的打击，这在澄迈瑞溪镇是可以找到人物原型的。这表明林森的小说写作紧贴现实生活，既取材于寻常生活，又能从生活中提炼出更为丰富、深化的内涵。

　　林森在小说中描述一个大时代过去后所遗留下来的种种难以捧起来的废墟，其实在另一种程度上，接上了被当前碎片化所击毁的历史暗线，从另一个维度，揭示了当前现实的复杂和所有缘起。熟悉林森作品的人都知道，他在长篇《关关雎鸠》中，以一种浩繁的笔力，对农业文明的破败与逝去，做出了某种哀鸣般的招魂，他所书写的“军坡节”这种带着独特仪式感的民间节日，是中国民间不绝如缕的精神场域。而写于《关关雎鸠》之前的《暖若春风》，要探讨的问题则完全不一样。《暖若春风》在形式上有着独特的追求，双线的叙述，让现实与精神两条线互相纠缠，虚实的彼此呼应，历史的暗线偶尔抬头，让人对现实浑然一惊。林森要讲述的，也绝不是仅仅要呈现海南岛的生活，他的野心，在历史和现实之间，寻找到那条从不断绝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