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家打着意大利旗号的中国船只,只开到宜昌,后来老舍一行又四处托人,好不容易挤上了一趟去重庆的船。船上人山人海,船舱里、甲板上,甚至连烟囱下面都挤满了难民。8月14日抵重庆后,老舍等人暂借青年会宿舍落脚。青年会地方清静,房子干净价格便宜,并且还有地下防空洞,所以永远客满。老舍他们先是住在机器房里,后来移到楼下一间光线不很好的屋里去,过些日子又转移到光线较好的一间屋中,最后升到楼上去,屋子宽光线好,开窗便可看见大江与南山。
入川之初,老舍最受不了的是重庆的热。重庆是全国有名的火炉之一,热的令人惊讶。后来老舍在自传中这样写道:“重庆的热是出名的。我永远没睡过凉席,现在我没法不去买一张了。睡在凉席上,照旧汗出如雨。墙,桌椅,到处都是烫的;人仿佛是在炉里。只有在一早四五点钟的时候,稍微凉下,其余的时间全是在热气团里。城中树少而坡多,顶着毒花花的太阳,一会儿一爬坡,实在不是好玩的。”好在重庆的东西还算便宜,一角钱能买十个很大的烧饼,一个铜板买一束鲜桂圆,在青年会的小食堂里,老舍他们花一二十个铜板就可以美美地饱餐一顿,这倒给了身在异乡的老舍不少慰籍。这时,“文协”其他成员也都陆续赶到,他们便在临江门租了会所开始办公,老舍也重新拿起了笔,开始了在大后方的创作。
1939年初夏,“文协”派出以王礼锡先生为团长、宋之的先生为副团长的战地访问团,到华北前线慰问抗战将士。与此同时,慰劳总会组织的南北两慰劳团也函请“文协”派员参加,“文协”理事会决定推举姚蓬子、陆晶清二人参加南团,老舍参加北团。老舍将手头工作简单交代后,便带着两身灰布中山装和一个小铺盖卷,北去远征劳军慰民,察访战时国情。老舍参加的北路慰劳团于1939年7月28日从重庆出发,一共走了五个多月,行程两万多里,12月8日返渝,后来老舍将这次远征的所见所闻都记在长诗《剑北篇》里。
在大后方的日子里,老舍还热心参加其他抗日劳军活动,有一次国立编译馆发起组织募款劳军晚会,他自告奋勇登台表演相声。老舍自幼在北平长大,对相声特别有研究,他嘱咐搭档梁实秋说:“说相声第一要沉得住气,放出一副冷面孔,永远不许笑,而且要控制住观众的注意力,用干净利落的口齿,在说到紧要处,使出全副气力,斩钉截铁一般迸出一句俏皮话,则全场必定爆出一片彩声,哄堂大笑,用句术语来说,这叫做‘皮儿薄’,言其一戳即破。”随后,老舍凭记忆记下了《新洪羊洞》和《六口之家》两段老相声,然后便与梁实秋认真地排练了多次。他们的那次演出相当成功,引起了轰动,据梁实秋先生回忆:“到了上演的那一天,我们走到台的前边,泥雕木塑一般,绷著脸肃立片刻,观众已经笑不可仰,以后几乎只能在阵阵笑声之间的空隙,进行对话。该用折扇敲头的时候,老舍不知是一时激动忘形,还是有意违反诺言,抡起大折扇狠狠的向我打来,我看来势不善,向后一闪,折扇正好打落了我的眼镜,说时迟,那时快,我手掌向上两手平伸,正好托住那落下来的眼镜,我保持那个姿势不动,彩声历久不绝,有人以为这是一手绝活儿,还高呼:“再来一回!”
后来许多团体邀请他们去演出,但老舍和梁实秋约定不再登台,除非是抗战胜利再度劳军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