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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贝尔文学奖新科得主阿列克谢耶维奇:

纪念我们时代的苦难和勇气

文\本刊特约撰稿 陈均
诺贝尔文学奖新科得主阿列克谢耶维奇
《我是女兵,也是女人》:超过100万名15—30岁的苏联女兵参加了第二次世界大战。本书真实记录了她们亲历的那些感人泪下的故事,还有战火中伟大的爱情……
《锌皮娃娃兵》:阿列克谢耶维奇代表作,记录了阿富汗战争中苏联军官、士兵、护士、妻子情人、父母、孩子的回忆,最真实地还原战争现场,用细节记录枪林弹雨里的血腥与残酷,堪称20世纪文学经典作品。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关于死亡还是爱情》:本书记录了人类史上最浩大的科技悲剧:1986年4月26日,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的反应堆发生爆炸。阿列克谢耶维奇用三年时间采访了这场灾难中的幸存者。
  刚刚揭晓的诺贝尔文学奖,无疑和以前的很多届一样,在宣示这一“最高”文学荣誉的同时,也立即陷入一团争议之中。白俄罗斯作家阿列克谢耶维奇(更多的人称呼她为记者),这位新晋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真的配得上这个地球上奖金最多也最受瞩目的文学奖么?

  阿列克谢耶维奇是谁?

  对于中国读者来说,阿列克谢耶维奇可以说是最为陌生的外国作家之一(另一位最熟悉的日本作家村上春树却年年在诺贝尔文学奖里陪跑),尽管她的主要作品大多已翻译到中国,——她写了六本,中译本出版了四本,但每本都谈不上畅销,销量不超过一万册,也较少有人关注。毕竟,她所写的乃是关于前苏联的事情,二战中的苏联女性、阿富汗战争和切尔诺贝利……最新的作品《二手时代》也是写苏联的终结。而且是纪实文学,既不属于在中国曾影响一时的俄罗斯和前苏联的经典文学,也和目前中国人关心的现实似乎也没多大关系。在中国社会流行的非虚构文学里,受欢迎的是美国人何伟的《江城》、《寻路中国》及《甲骨文》,还有梁鸿的梁庄系列,也即,和中国的现实问题相关的非虚构作品。

  那么,阿列克谢耶维奇是谁呢?我们已经知晓关于她的零星资讯,比如她的年龄(她出生于1948年),她的国度(父亲是白俄罗斯人,母亲是乌克兰人,她住在白俄罗斯的首都明斯克。她们都曾是前苏联的公民),她的作品和行动(非虚构文学,遭禁,解禁又畅销,流亡……诺贝尔文学奖的授奖词云:“她的复调式书写,是对我们时代苦难和勇气的纪念),还有她的样子(无处不在的新闻里的照片。诗人王家新回忆到“她的房间里,满地是空伏特加酒瓶子,/她的眼中,跳动着小火苗。/她卷曲的黄头发,也有一种烧焦的味道。”)这些都可以拼贴出这位诺奖新得主的文学肖像,但是她又何以获得诺奖呢?

  批评者多以阿列克谢耶维奇获诺奖与当前的国际政治有关,譬如热点地区乌克兰与俄罗斯。事实上,阿列克谢耶维奇不仅与上述地区有着密不可分且互相缠绕的关系,更重要的是,她更是前苏联文学遗产的继承者,同时,她的获奖与被世界瞩目,也正是意味着前苏联的真正终结。在前苏联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中,大多数是流亡者与持异议者,如蒲宁、帕斯捷尔纳克、索尔仁尼琴、布罗茨基,亦有前苏联主流文学的代表,如肖洛霍夫。总体而言,前苏联与诺贝尔文学奖之间的恩怨,也基本上代表了前苏联与西方世界之间在不同年代的关系与变化。而在前苏联结束之后,基本上也就没有俄语作家再获此誉。阿列克谢耶维奇作为生活成长于前苏联时代的作家,所书写的对象也是围绕着前苏联,包括前苏联的苦难、罪恶与终结。在这一意义上,她通过非虚构写作的方式提供了一个前苏联的形象,而这个形象将可能通过诺贝尔文学奖凝固在世界史上,而成为前苏联留给世界的最后的形象。

  阿列克谢耶维奇的创造性

  在古希腊的悲剧中,人们赞颂英雄的事迹,描写英雄的命运和毁灭,并把它们当作真实发生的历史。对于古希腊世界来说,荷马史诗和埃斯库罗斯的悲剧就是书写着真实的历史,给城邦的公民以教益。譬如奥德修斯在归途中杀死了独目巨人,但在古希腊人的世界地理里,世界上真的存在着独目巨人,就在色雷斯的北边,就生活着独目族。同样,中国的《山海经》,在先民眼中,都是真实存在的世界。如同维科所说:原始社会的人往往分不清幻想与现实,会将很久之前发生的事情和几秒前发生的事情混合在一起。在这一意义上,文学的源头,实际上都是非虚构写作。但是,在之后文学的历史中,虚构文学成为主流,文学性成为衡量其价值的重要标准。此处不详述。

  在世界范围内,非虚构写作的重新兴起和获得重视,还是一段不算长的历史。而在中国,近几年来,非虚构写作渐渐取代以往类似于纪实文学之类的称呼,并开始渐渐流行。尽管如此,人们往往把非虚构写作当作次一级的文类,如纪实文学、报告文学、传记、口述史等,即使也会产生杰作,但仍然无法与诗歌、小说、戏剧等主要文类(“缪斯女神桂冠上的明珠”)相提并论。在今年诺贝尔文学奖的预测中,尽管阿列克谢耶维奇已成为夺奖大热门,但人们还是认为,除非诺奖委员会不选择小说、诗歌、戏剧作家,才会轮到她。而这种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的。但是,阿列克谢耶维奇的非虚构写作真的不具备文学性么?或者,真正的问题是,她的非虚构写作具有多少文学性?而这正是人们在争议她是否应获得诺奖时最容易忽略的问题。譬如翻译她书写苏联侵入阿富汗的十年战争的《锌皮娃娃兵》的译者、著名翻译家高莽就如此介绍这部作品:

  《锌皮娃娃兵》采访的是经历这场战争不同的人,有战场上的医生、护士,也有在战争中失去儿子和丈夫的母亲和妻子,也有幸存者。作家们卸下了很多昔日英雄的光环,比如她会写道有些娃娃兵为了排遣恐惧,就吸毒麻醉自己后疯狂杀人。

  她揭示了苏联部队的内幕,官兵上下的心态和他们在阿富汗的令人发指的行径。

  诸如此类的描述,实际上只是揭示出阿列克谢耶维奇所写作的题材的重要性,也即诺奖授奖词所说“对我们时代苦难和勇气的纪念”。按照这样一种说法,哪一位过得去的作家都不是在直面“我们时代的苦难”呢?而出入于世界范围内的战争、灾难的记录者又委实太多。事实上,当人们在阅读阿列克谢耶维奇的非虚构作品时,往往是颤栗或感动于她隐藏在事件与人物背后的书写。譬如她在描写切尔诺贝利核电站事件中,一位妻子探访因不知情而遭受辐射死去的消防员丈夫的情景:

  在医院的最后两天──我抬起他的手臂,感觉骨头晃来晃去的,仿佛已经和身体分离。他的肺和肝的碎片都从嘴里跑出来,他被自己的内脏呛到。我用绷带包着手,伸进他的嘴里,拿出那些东西。我没办法讲这些事,没办法用文字描写。觉得好难熬。都是我的回忆,我的爱。

  这些描写,肯定也是经过文学加工的叙述,其实可以置身于优秀的小说和诗歌之中,成为令人难忘的片段。这或许只是精心的细节描写,而以整篇而言,她对切尔诺贝利核电站事件中,前苏联社会的状态与景象、普通人的遭遇与心理,以及诸多议论与批评,虽然都是通过口述访问的形式呈现出来,但仍然能够看到作者本身的用意与结构能力。换言之,她以非虚构写作的形式,重现了俄罗斯文学中对于苦难与人性的关注。如同博尔赫斯利用侦探小说的文类,来书写他的幻想与玄学。她以非虚构写作这一形式与俄罗斯文学传统的融合,而使非虚构写作获得了新的深度。

  诺奖的选择与可能性

  诺贝尔文学奖是大作家或经典作家的鉴定书和收藏证么?越来越多的人会回答:恐怕不是。因为,在百年来的世界文学史上,曾获得诺奖的大作家屈指可数。时人分析说,这正是因为真正富于创造、源头性的大作家,因与当时的文学潮流相悖,往往不被认识。只有在数十年后,他们的影响才开始显现,而此时他们或已谢世,已无可能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与之相反的是,处于潮流中的作家,通过继承及发扬此传统,往往能产生较大的影响,而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委员会的关注。而且,诺贝尔文学奖更为人诟病的则是有着强烈的政治因素。譬如,非虚构文学这一文类上一次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是丘吉尔,那是在1953年,而那一次,纯粹就是一次政治奖。

  说到底,诺贝尔文学奖虽然是世界上奖金最高的文学奖,也被当作最高文学奖。但评选出来的并不都是文学大师,或者说绝大多数其实算不上大师。但国人对于诺贝尔文学奖的崇拜和热衷,自民国以来,尤其是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来,虽久经批评,仍然不改其衷。这和中国融入世界的愿望过于急切相关。记得在2012年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时,一位学者马上将他正在组织编写的当代文学史里关于“八十年代先锋派文学”部分的标题改成“莫言及其他先锋派作家”。

  或许,我们还是去阅读这位诺奖新得主的作品最为靠谱,她在自述中说道:“我一直在寻找一种体裁,它将最适合我的世界观,传达我的耳朵如何倾听、眼睛如何看待生命。”“我不只是记录事件和事实的枯燥历史,而是在写一部人类情感的历史。人们在事件过程中所想的,所理解的,所记忆的。他们相信和不信的,他们经历的幻觉、希望和恐惧。”这些都是文学中最可自豪的抱负和最优良的品质。

  此外,尘归尘,土归土,我们不妨笑看诺贝尔文学奖,当作是一年一度秋天的诺奖押宝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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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列克谢耶维奇两部作品10月中国上市

  关注社会的黑暗面,关注大灾难里小人物的命运,是阿列克谢耶维奇所有著作中不变的主题。她质疑宏大叙事,质疑那些规整的历史,她认为,只有小人物自己的声音,才能让我们更加接近世界的真相。

  她的代表作品有《车诺比的悲鸣》《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关于死亡还是爱情:来自切尔诺贝利的声音》《锌皮娃娃兵》《战争的非女性面孔》《最后一个证人》等,她用与当事人访谈的方式写作纪实文学,记录了二次世界大战、阿富汗战争、苏联解体、切尔诺贝利事故等人类历史上重大的事件。她的作品已在19个国家出版。

  阿列克谢耶维奇曾随俄罗斯代表团访问中国,近年她的不少作品在国内出版。2012年江苏凤凰出版社出版了她的《切尔诺贝利的回忆:核灾难口述史》。本月,她的两部作品《我是女兵,也是女人》和《我还是想你,妈妈》都是“你未曾听过的‘二战’亲历者的故事”系列,均首次在国内引进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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