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下班了,雨还在潇潇地下着。我正犹豫下了班该怎么回去,阿伟突然打来电话说,让我去他那里一下。
阿伟和我都来自农村,后来读书考上大学,分配在县城工作。就考学这事,他说过得感激我,因那年高考预考,他落榜后本无心再读,是我跑了十多里的山路,从他家拉他出来补习的。补习那一年,我同他算是粘合上了,到食堂开膳的饭票菜票放在一块,不分你我,后来,我俩都考上了,虽然并不同校,但书信来往不断,假期聚到一块,时常夜聊通宵。
路上,雨不知疲倦地下着,我记起了已有许些时日不去阿伟那里了,因为他有了对象阿珍。他们是在一次舞会上认识的,阿珍长得高挑苗条,虽不是十分漂亮但秀气耐看。后来我再去阿伟那儿,常常遇上阿珍,有一回,我陡然感到自己成了多余的“灯泡”后,就不常去了。此次,阿伟特意来电话,还说让我上他宿舍,一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吧。
雨还在下着,我撑着伞,轻捷地蹬着车,又竭力不让衣服被雨水淋湿。小街两旁的树枝节丫上,经过近些时日春雨浇灌,又开始冒出新芽,有的还抽出了新绿,许多事物就是经过冬天严竣洗礼之后,在春雨的滋润里复苏,焕发出新的生命。
到阿伟宿舍门口,我眼前一亮:他不知何时买了雅致的弯柜,油漆闪射出晶亮的光泽;添上了一部乐声彩电,一台镭射音响,一套仿古红木椅,漾着古色古香。
我磨蹭了一下脚底的烂泥,连连打了几个喷嚏,阿伟已泡上浓浓的咖啡,正等着我。却未见阿珍的影子,我又不好问。
坐定后,我急问有什么事。阿伟诡秘一笑,说他同阿珍利用十天休假,要作环岛游,想让我帮他看家。
我想,这馊主意一定是阿珍出的,阿伟可不是这号人。但他们相信我,我就答应了,天黑了,雨开始停下来,我才告辞出来。临回前,不忘郑重地接下阿伟宿舍门锁的一把黄铜色钥匙。
阿伟同阿珍走后九天,我都曲在沙发上过夜,可他们回来的那天早上,我却躺在他们的“梦思床”上烂睡不醒。
阿伟摇醒我时,我发现阿伟满脸困惑,像盯着一个陌路人,阿珍的脸色有点发阴,脸孔仿佛浮现黑斑,让人想到孕妇妊娠反应的那种颜色。
我意识到快点离开,可一掏衣袋,钥匙不翼而飞。哦,昨夜,很晚了,我乡下的一个远门亲戚寻来,我和他也是很久没见面了,我在海那边读书时,每次寄信回家催生活费,父亲总是去找他。我心里感激他,当天不仅请他吃了饭,最后还喝了酒。我一向不胜酒力,喝了几杯,不想身子飘起来。送走亲戚时,雨下得很紧,夜风很大,我让他穿走我的大衣,钥匙一定还在大衣的口袋里。
我连连地向阿伟阿珍解释,就要出门去找回钥匙。阿珍没说什么就去打扫卫生了。阿伟拦住我说:“别找了,我和阿珍还有一把呢。”
我出了门,蹬车沿街注视着过往的行人,希望能看到我的那位亲戚。昨夜,他仿佛还说过,今天要在街上买点什么才回乡下去,但究竟买什么,我始终没有记起来。
我寻到车站去,也未寻见亲戚的影子。我一急,还是执意跑了三十多公里的山路,回乡下去。寻到亲戚家,说明缘由,还真怕人家认为我是索还大衣的。
我揣着陪伴我度过10天光阴的钥匙,匆匆赶回县城时,已是下午四点多。天又下起潇潇春雨。我顾不上旅途的疲惫,冒着雨,赶紧跑到阿伟那里去。
走近阿伟的宿舍,他不在,门关着。
我伸手进衣袋掏钥匙,可一瞧,门上已换了一只崭新的双保险暗锁。陡然,我心里空白一片,转身走进迷朦的雨雾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