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做研究这件事上,龙文兴更愿意像一棵长在热带雨林中的树:把根深深地扎到泥土里,吸收阳光和养分,长出枝桠绿叶,不急不缓。
龙文兴和海南的热带云雾林一见如故。在2009年做毕业论文接触到海南热带云雾林时,这个35岁的大龄博士没想到“这里面有这么大的吸引力”;37岁,他一波三折到海南大学园艺园林学院当老师后,心里想“这一辈子就和云雾林打交道了”;42岁,他在Oecologia、Journal of Vegetation Science和Biotropico等重要国际刊物上发表了数篇高质量论文后,觉得自己“还是不了解热带云雾林”。
热带云雾林总是带给他惊喜,或者说他被云雾林迷住了:树龄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乔木,迎着山风在顶上生长,蝉躲起来不厌其烦地唱同一首曲子,绿色的苔藓、蕨类和兰花爬在树干上,冷不丁冒出一朵小花,鲜艳了整个世界……
在龙文兴眼中,热带云雾林是美,也是谜。
为了解开这一谜团,龙文兴2009年做博士论文时,在霸王岭上搭棚住了4个月。白天穿行各个样方里采样,夜晚趴在潮湿的板床上录数据。“山蚂蟥咬了甩掉就行,摔倒了就用屁股刹车”,雨林生存对他不是问题。
他能连续半个月不洗澡,并且像山顶洞人一样可以随时与外界“失联”。这样的状态,现在依旧会发生,“失联不见”了连妻子戚美英也没法找到他。
有一回,妻子戚美英上山去找他,也没说上啥话。下山后妻子写了首诗送给他:“浩浩一行人,回归野人谷。围木以为墙,席地便是铺。八九十一人,群居疑返祖。手机无信号,信息凭高呼……”
打油诗归打油诗,下了山,刮了胡子剪掉头发,他还是和外界“接轨”的。他说,做科研需要热爱,更需要时间和耐心,即使有些课题被认为“冷门”。
龙文兴话不算多,能让他滔滔不绝的,除了说课题研究,还有就是在学校上课。
“从‘长相外貌’看,或者说从形态特征看,怎么区分被子植物的根、茎、叶呢……”在课堂上,龙文兴左手举着采来的大叶相思树枝桠、右手拿着小半截粉笔问,他总是试图用最浅显的方法,向学生解释复杂的问题,让他们参与互动。
说到从“外形”上辨认,龙文兴很容易被认出来。一个黑色双肩包、一套迷彩服、一双登山鞋、一个用了七八年的军用铝制水壶,常常就是他搞调查时一成不变的装扮。
比起“雕刻”自己,这棵“树”更愿意为未来的研究铺路。下一步,龙文兴打算和同事做关于云雾林附生植物对水分利用方面的研究,和海南医学院一科研人员做的云雾林菌类调查也打算继续深入,他一直在推动高海拔热带雨林研究领域多学科交叉,希望从不同角度解析雨林中的无限奥秘。
热带云雾林的研究,不是一个人的任务,也不是一辈子的任务。“我自己也不可能搞完,我希望有更多人加入到这个课题的研究中,将来一起推动这个课题往前走。”在这块“木头”眼里,雨林从来就不只是雨林,它们充满智慧,在这个地球上的生长繁茂,与人类过去和未来息息相关。
(本版图片除署名外由龙文兴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