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30日，海口市群艺馆三楼座无虚席。我国著名摄影师、纪录片导演焦波，携纪录片《俺爹俺娘》来琼展演，也为第四届海口国际青年实验艺术节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俺爹俺娘》《乡村里的中国》、为汶川地震孤儿办影展，看似普通的题材，但焦波每次呈献的作品总是能在社会上引发巨大反响。

　　从为父母拍下第一张照片开始，焦波和摄影结缘，让他“从一个拿锄头的最后变成一个拿相机的”。12000余张照片，600多个小时录像，焦波30年如一日把镜头对准最熟悉的父母，用这种特殊的方式留住那份牵挂。

　　感人至深的摄影集《俺爹俺娘》让焦波走红，他凭借这部作品获得国际民俗摄影大赛人类贡献奖大奖。用焦波自己的话说，“爹娘成就了我的事业，我的事业就是爹娘”。

　　他的镜头始终对准土地、对准村庄、最准亲人、对准乡愁。静态的相片已不能满足焦波的表达诉求，他又走上了拍摄的道路。于是又有了纪录片《俺爹俺娘》和《乡村里的中国》。焦波说，其实自己一直没变，一直都是把镜头对准自己最熟悉的人。

　　第一台相机

　　是岳父从战场上缴获的

　　刚刚在阿姆斯特丹放映完《俺爹俺娘》纪录片的焦波，回国后直奔海口。

　　焦波说，在他学摄影之前，爹娘只照过一次相。那是抗战时期日本人办“良民证”时村上让照的，当时爹24岁，娘26岁。以后30年，爹娘再也没见过相机。

　　1971年，15岁的焦波初中毕业后回村里务农，后来又考上了初中语文老师。1974年，焦波拥有了第一台相机，是女友的父亲抗日战争时期在战场上缴获的一台德国蔡司伊康相机。他也用这台相机为爹娘拍了第一张合影。

　　“其实是爹娘和我以及女友的四人合影。”焦波说，当时举着相机给爹娘拍照的时候，他们先是疑惑，“这方匣子里怎么能照出人影呢？”接着是躲闪，“别照了，俺长得不好看”，最后拗不过儿子后叮嘱“可不敢摁两下啊，干一天活才1毛钱，你摁一下就是两三毛”。

　　最后，焦波调好光圈、快门后，立马匆匆跑到位置上，相机记录下了这个珍贵的时刻。焦波说，爹娘的第一张合影有点虚，并且自己只露了半个脑袋。

　　“我拍的是俺们的爹娘”

　　在给爹娘拍照的过程中，焦波也被摄影带来的色彩斑斓的光影世界所吸引，每天如痴如醉地拍摄。20世纪80年代，凭着自学，当时已经当上淄博市李家公社福山中学校长的焦波，考上了《淄博日报》的摄影记者，终于过上了不花钱又能敞开了用胶卷的工作。

　　焦波告诉记者，在淄博当记者时，自己每周都要回家。后来去北京工作，也至少每个月回一趟家。“当时从北京到山东坐火车要10多个小时。”当记者问焦波是如何坚持下来的？他说，只要心里有牵挂，就能办到。

　　吃饭、耕地、拌嘴、生病、过生日、去北京、爬泰山……翻看焦波的影集，照片记录了爹娘的日常起居、辛勤劳作，也记录了爹娘的相濡以沫和磕磕绊绊。

　　像许多夫妻一样，因为爹的大嗓门和山东人的大男子主义，娘没少和爹怄气，曾经长达三年他们不曾说过话。当焦波问为什么没有离婚时，爹说，结了婚，就像钉子扎到木头里，再也拔不出来了。娘说，我还怕你爹不吵我，他嗓门一小就是身体有毛病了。

　　最平常不过的设备，特别是刚开始拍摄时，焦波的摄影技术也不纯熟，为何《俺爹俺娘》最终能够大获成功？

　　在海口放映当晚，一位观影的李先生说，看焦波父母的影像，会给人一种温暖厚实的气息。通过这些照片，我们看到了自己父母曾经的劳苦奔波、饮食起居以及对子女的温柔挚爱。即使我们的父母根本不是焦波爹娘那样的父母，也肯定有着和焦波父母极为相似的人生。这些照片太能引起大家的共鸣了！

　　一位法国评委对焦波作品的评价是：“全人类只有亲情是相通的，《俺爹俺娘》能感动世界！”

　　焦波说，不少人看完影集后，都会对其中一张母亲在村里的路上望着焦波远去的照片印象深刻。“因为很多人都有着同样的经历，他们的母亲可能是在码头上送、在车站里送，在家里的窗台上送。所以我拍的其实是俺们的爹娘。”

　　将父母作为拍摄对象，焦波的初衷只是“用镜头留住爹娘”，得奖成名是他事先没有料想到的。

　　1998年12月1日，在娘86岁生日那天，焦波在中国美术馆举办了《俺爹俺娘》摄影展，请俺爹俺娘为影展剪彩。但在剪彩前娘突然病倒了，她强硬出院，在火车上打着吊瓶到北京，用在家里磨好的剪刀，为焦波的影展剪了彩，为儿子的孝心剪了彩。

　　让焦波最欣慰的是，自己的行为也给了儿子潜移默化的影响。儿子和爷爷奶奶非常亲近，上大学后寒暑假回家，还能够和爹娘睡在一个被窝里。

　　计划推出汶川孤儿纪录片

　　在焦波和观众的互动中，大家才知道，虽然《俺爹俺娘》在国内知名度很高，但其实这部纪录片才刚刚获得国家广电总局的电影发行许可。当有观众问，哪里可以看到这部影片时，焦波有些无奈：“因为是纪录片，可能没有太多公司愿意投资发行。目前都是在小范围内免费公映。”

　　这个回答似乎也反映了这些年来焦波的心境，从拍摄《俺爹俺娘》到《乡村里的中国》，焦波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每次都把目光投向了自己最熟悉的领域。“我生在农村、长在农村，是这片土地滋养了我。虽然身在城市，但我的心一直驻守在乡村。”

　　生活是最好的编剧，真实的东西最能打动人。和一些着迷于艺术之美的摄影师不同，焦波更在意的是作品传播的手段和效果。因觉得集画面和声音于一体的摄像形式上更加生动，焦波后来选择了同样能够真切反映现实生活的纪录片。

　　在焦波的镜头下，这些并没有见过大市面的农民是充满智慧的。连字都不识的娘推磨的时候会说：“抱着磨辊使劲往前走，走一步就少一步。”这说的是持之以恒的道理。正是农民朴素的生活哲学，成了焦波一生受益无穷的动力源泉。焦波告诉记者，一直觉得自己天资不够，所以就像母亲推磨那样，执着一念，坚韧不拔的往前走。

　　摄影、摄像全部靠自己看书自学。刚到人民日报时，被分配到经营岗位的焦波很是郁闷。一次遇到矿难，焦波用镜头对着矿难现场，整整蹲守了15天，一直到9名矿工全部被救出来。最终这组照片被评为报社的摄影一等奖，焦波也借此机会重新回到自己喜爱的摄影岗位。拍摄《乡村里的中国》，焦波的团队在村里整整蹲守了373天，和当地村民同吃同住同劳动，最终拍出来的作品也斩获各类大奖。

　　焦波也试图用摄影去改变其他人的命运。2008年汶川大地震，焦波来到地震现场，他用镜头对准地震中的孤儿，但发现拍出的效果并不好。最后，他把相机送到孩子们的手中，陆续收了6个徒弟，手把手教他们拍摄，让他们通过镜头逐渐打开心扉，尽快走出阴影。2010年，焦波为6名孤儿策划了影展《晨光里的孩子》。

　　“其中一个孩子叫刘明富，后来也是《乡村里的中国》拍摄组的6名成员之一。他现在已经是独立的纪录片导演，我正在投资他拍摄。”焦波说，这几年他同样在跟拍这6个孤儿，计划2018年，汶川地震10周年纪念的时候，推出一部关于这6个孤儿的纪录片。

　　焦波最后的职位是国务院新闻办公室图片库艺术总监，但他却选择提前退休。今年刚好60岁的焦波说，中国农村的变化太快了。“属于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一定要抓紧时间记录，我的根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