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国学大师季羡林虽已辞世多年,但他的生前身后和种种是是非非似乎并未因其远去而落定。作为季羡林的独子,季承自然无法容忍各种传言纷嚣肆扬。《我的父亲季羡林》一书从一个普通儿子的视角,讲述了一个“有国无家”的人。在季承的笔下,父亲是一个具有悲剧情怀与叛逆思想的人,他感情丰富,天生具有文人气质,对爱情、家庭自然有自己的一套想法,然而根植于心底的责任感让他选择了一条委曲求全、与家庭妥协的道路,他的这种态度一直保持到他人生的最后。有论者称,季承“还原了一幕幕诗意后面的血泪,真实得近乎残忍”。
对于父子决裂,有传言说是儿子季承拒绝出钱安葬母亲,且与季羡林的保姆结婚,季羡林无法忍受。而季承并不接受这一说法。按照他的解释,决裂源于当初父子间爆发出来的意气之争,亲情始终存在父子心中。从护工小岳征询季老的意见,“儿子要来看你,你让他看不?”到季老回应,“儿子真的要来,我欢迎,让他来!”,季老盼望儿子季承久矣。而对父亲的召唤,季承也很激动,“原来父亲正期盼着自己,或许已经期盼很久了……”父子相见,更是感人涕下,“只见父亲端坐在一张小桌后的沙发上,神情肃穆,略显紧张。我立即走上前去,在小桌前向父亲磕了三个头。然后我走近小桌旁的椅子,未敢就座,说道:‘爸爸,我给您请罪来了。’接着我听到了十三年来父亲的第一句话:‘你何罪之有啊,这些年,我何尝不是天天想念啊!’。”
“父亲也是个凡人。”在季承的笔下,父亲是一个失败者,一个有国无家的浪人,一个孤独、寂寞、吝啬、无情的文人。早年的心结——过继给叔父、无爱的婚姻、母亲的早逝,塑造了他压抑、封闭、孤傲的性格。垂垂老矣,又陷入“秘书虐待”、“父子决裂”、“财产之争”的纷争中。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最后的岁月里,父子一笑泯恩怨。“在随后八个多月的时间里,父亲和我谈了很多,很多。”季承说: “他(父亲季羡林)外表平淡随和,少卿寡欲,内里情思丰富,多愁善感。”
人不是神,苛求完人是最愚蠢的。即便像季老这样的大师,他也是有瑕疵的。作为学者,季老无可挑剔。但是,作为子女的父亲或者妻子的丈夫,季老是有欠缺的。正如季承说的,父亲没有留给自己很深刻的背影,父亲在自己脑海里最深刻的印象是:他是刻苦、努力的学者,在姐姐和自己的眼里,父亲是知识渊博的教授。我们都很尊敬父亲,但尊敬有余,亲切不足。所以,尽管《我和父亲季羡林》在一定程度上是“颠覆”了人们对大师的传统认知,但这却是最真实的季羡林和他的一家子。
季老说过,“对时势的推移来说,每一个人的心都是一面镜子。我的心当然也不会例外。我自认为是一个颇为敏感的人,我这一面心镜,虽不能说纤毫毕现,然确实并不迟钝。我相信,我的镜子照出了二十世纪长达九十年的真实情况,是完全可以信赖的。(季羡林《我的心是一面镜子》)”在《我和父亲季羡林》一书中,季承公开了几十幅珍稀的照片,二十万字真情记述虽稍感苦涩和悲怆,但却真实地记录了一个儿子眼中的父亲。其中,固有“大逆不道”之处,也是“还原父亲”的诚意之举。作为儿子,季承完全可以像同类题材一样把父亲“拔高”、“粉饰”成“完人”,使季老更“脸谱化”、“符号化”,乃至被奉为“圣人”。季承认为,他的父亲是人,不是神。为尊者避讳,不是正确的做法。基于此,季承表面上是以白描的手法残忍地呈现了季老的“不完美”,客观上却是对父亲的敬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