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的那个夏天,我拿着高中录取通知书去学校报到。在校园溜达时,我发现校园一角的黑板报上,有几行刚劲飘逸的粉笔字。驻足细看,那是一首感恩母亲的诗:
给病中的母亲
站在您的病床前
吊瓶般
我泪水涟涟
一滴泪就是一件往事
把所有的往事还给您
但愿您能听到
三十年前 那个婴儿的初啼
那首美轮美奂的韵律诗
诗后落款是“一高老师梅朵”。我心中一暖:早就听说这所拥有百年校史的高中是全省的一流学校。现在,仅凭这首对母亲满怀挚爱的诗,我已深切感受到,来这里求学是正确的。同时,我也记住了入校后“遇见”的第一位老师——梅朵。
开学后不久,我们的英语老师要外出学习一周,学校便派杨健永老师给我们代课。一位消息灵通的同学激动地说:“杨老师,就是诗人梅朵!”这时我才知道,写诗的杨老师还教英语。
杨老师中等身材,面目清瘦,语速平缓。他的课,高雅中不乏幽默,睿智处涵泳人生。一周课程后,我们师生间便熟识起来。不少同学经常去杨老师办公室向他请教问题,我也是常客,只是我们谈的大多是文学。
杨老师的诗,饱含真情。花草树木,游鱼细石,在他笔下都充满灵性,尤其是他写的那些表达母爱的诗篇,饱含着赤子情怀。于是,我总觉得,与杨老师在一起,不用高谈人生,只是读他的诗,便能懂得该怎样做人。也就是从那时起,我的文学梦,开始在心中潜滋暗长。
几年后,我回到母校教书,和杨老师成了同事。共同的爱好,让我有了更多向他学习的机会。有一段时间,每天晚上放学后,我们都相聚在语文组办公室,对着电脑,一边斟酌,一边敲打他发表在全国各地报刊上的诗,他准备出版自己的第一本诗集了。在此期间,因为一个用词的推敲,某个句子的修辞,我们有过争论,有过感叹。我从杨老师那里深刻体会到他对生活和亲人的爱和诗词爱好者十多年的坚守。
夏天,我时常和杨老师驱车到离校不远的鹤栖湖,从夕阳西下,一直坐到满天星辰。当如练的月光揉进万顷波涛,荷花早已闭拢,蛙声阵阵。我的心,一片澄明。这段时光注定是我生命中的静美时光。
近年来,杨老师的诗集一本本出版,他的名气也越来越大。提起他,一些人总说“梅朵太孤傲”。说到诗,不少人总是很自然地想到酒。就连元好问都说“明月高楼燕市酒,梅花人日草堂诗”。我也曾亲见一次宴会上,几个酒量惊人的朋友,想方设法要看看杨老师醉后的样子:“诗酒不分家,作为一个诗人,连酒都不会喝,还像诗人吗?”难以招架的杨老师,无奈之下只得说:“有些人喝完酒后的确能写诗,但大多数人,只会骂人发酒疯。”短短几句话,弄得劝酒者很尴尬。不错,杨老师的生命中,没有酒,但他却有着梅花般的傲骨。
在和杨老师交往的二十年间,我从他那里得到的只有热情和关爱。有一年,我的母亲生病住院。杨老师第一个赶过来对我说:“钱如果不够,我可以帮你。”简短的话语,饱含着一位老师、一个挚友的关切。至今想来,我心里依然温暖如春。
如今,我怀揣梦想,离开家乡已一年有余。“不管走到哪里,都不要放下手中的笔。”这是临行时,杨老师给我的赠言,也是对我的鞭策。
这个春日,离家千里的我,在网上读着杨老师用心写成的文字,仿佛看到了深邃的夜空中,升起的璀璨礼花,看到了那朵傲骨峥嵘的腊梅,正迎雪绽放。
(作者系五指山市五指山中学教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