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同人生阶段,你都有过一些遥远而冒险的梦吧。对很多人来说,正在进行的2017-2018赛季克利伯环球帆船赛,就是一次冒险旅程:在短则二三十天,长则10个月的时间里,和一帮热血队友,经历烈日暴晒,遭遇湿热和骤冷,忍受晕船、不能洗澡的状况,停靠6大洲的13座城市,完成长达4万海里的航行。
在代表“三亚号”接力出征克利伯赛的18名船员中,有两位来自三亚的大使船员——邢唯伟、刘满江,他们参与了澳大利亚西部—中国三亚—青岛的第五赛程,用22天的短暂经历,换来铭记一生的收获。今年2月末至3月初,克利伯赛船停靠三亚期间,他们讲述了属于自己的航海故事。
大海总给你惊喜
也让人吃尽苦头
2月23日凌晨3时许,“三亚号”第四个抵达半山半岛帆船港。夜风中人群踮脚张望,看到“三亚号”的桅杆后,爆发出潮水般的欢呼。跨越5000多海里来到三亚的船员们,看着岸上的热闹,内心却百感交集。从领先位置滑到第四名,没能将好成绩带回母港三亚,让这一站的大使船员邢唯伟、刘满江无奈,难以释怀。
“当时怎么就被超了呢?”5000海里的比赛,最后400海里,“三亚号”竟落后了100海里,正好换班的邢唯伟错过了“剧情反转”的场面,百思不得其解,到岸后,追着接班的刘满江打听。两人与跟船报道的媒体船员明浩碰头,分析“三亚号”战术的利弊。
不怪三人耿耿于怀。从利物浦出发至今,“三亚号”乘风破浪,以总分暂居第一的傲人成绩,赢得多少荣光。这次的短暂失利,让“三亚号”连领奖台的边都没摸到。一直旁观的明浩都坐不住了:“接近三亚港的时候遇到风洞,两天后退20海里,眼睁睁看着“勇往直前号”从后面追上来,急得我脑袋起包!”
但大海就是大海,它总会给你惊喜,也叫人吃尽苦头。船员们写下的水手日记,记录了大海多变的情绪。满江写道,海上风浪最大时风力可达10级,船摇得就像跳舞机。负责在前甲板换帆的船员,需要拼命拉住缩帆绳,哪怕双手磨得通红,哪怕一个大浪吞没船头、让人跟着船从海里钻进钻出,也不敢松手。“刺激!后怕!生命很珍贵,活着真好!”说这话时,满江一摊双手,23岁的手掌上布满了老茧,甚至磨得连手机都无法识别指纹。
能够闯出无风区的赛船,若幸运碰上一股顺风,就能一去数百里,连续超越领先船队,成为出其不意的“黑马”。可惜,这一次被眷顾的幸运儿不是“三亚号”。“现在我也想通了,航海充满了不确定性,这才是帆船运动的魅力。”唯伟抿一口果汁,俏皮地眨了下左眼。这位从三亚走出的女水手,不仅名字飒爽,连身上也有洒脱的气质。年轻的满江倒更享受比赛的过程:“平静而温柔,疯狂而惊险,这或许正是我们追寻航海、执着远洋的意义吧。”
海上生活很不讲究
“在海上的生活?”总有新手好奇这个问题,满江想一想:“坦白说,枯燥,也充满乐趣。”
因为每天的事无非值班、睡觉、吃饭、聊天,循环往复。但别样的乐趣,恰好在枯燥中潜滋暗长。有一晚难得风平浪静,值班的满江没事做,索性躺在前甲板上看星星,喝着冰镇可乐,此时,音响里很应景地放着Beyond的《光辉岁月》,他在凉凉海风中闭上了眼睛,什么也不想……后来,满江常常回忆起那刻的自在:“这种乐趣前所未有,千金不换。”
当然,片刻的浪漫背后,依然是真实艰苦的生活。海上衣食住行没有选择,穿越赤道的高温天最叫人难忘。甲板上晒,船舱里闷,汗流浃背,无处躲藏。一升的水瓶一天要喝空几次,3个小风扇对着吹,才能勉强睡着。
就这样,还不能时常洗澡。因为船上海水淡化仅够维持饮用,洗澡就得靠雨水。每天人身上都被汗水、海水湿透几回。回到狭小的船舱里,“丰富”的体味,和着没有晒干的帆布缆绳的味道……满江每次想起来,就是一脸囧笑。这种苦恼当然不止他一个人有,所以遇到海上降雨时,所有船员都冲上甲板,外衣一脱,隔着救生衣拼命洗澡,一边大笑,一边用各种语言祈祷着:拜托,雨下久一点啊!
美食是重要奔头
如果说船上有什么共同话题,能让人滔滔不绝地聊下去,那一定是关于美食的。
“好想吃渔村的炸鸡!”“我最想吃的还是万宁粉汤!”……满江和唯伟都来自三亚,两人值班时,聊起鹿城美食,根本就停不下来。
航海中的伙食只能用“简单粗暴”来形容,船上储备的都是胡萝卜、土豆、洋葱、莴苣、彩椒、南瓜这些易保存的食物,每一餐的食材数量都被严格限定。淡水不足,所以你会看到:没洗干净的土豆,不削皮直接切了扔锅里;切好的食物掉地上,简单涮一涮就下锅,因为“不能浪费食物”;烹饪方法基本靠煮,有天英国船员的土豆泥还煮糊了,让人端起来就傻眼……
但多么难以下咽的饭菜,都是“Mother”船员辛辛苦苦做出来的。“Mother”值班日,顾名思义就是值班船员要当妈,负责这一天内全船17人的吃喝。启航第7天,满江第一次成为“Mother”,才知道船上做饭的辛苦。
“那天‘三亚号’刚好迎风前进,船倾斜45°,剧烈晃动。”满江负责做炒饭,光是切20个土豆和4个洋葱,就花费了3小时,因为经常一下刀,食材瞬间就飞到半空,撒得都处都是。
船员们到三亚后,把想吃的基本都吃了个遍。“远洋的水手,对码头、对岸永远有一种眷恋和不舍。”在海上飘荡的唯伟感触很深,岸上家园这些简单的食物,竟给了水手们莫大的幸福。
每个克利伯船员
都是一本小说
在克利伯赛船上,除了船长和大副是职业选手外,其他船员都是业余爱好者,其中40%的人是新手。他们是木匠、医生、音乐教师、飞行员、律师、总裁、银行家、工程师、学生甚至家庭主妇,最大的76岁,最小仅18岁,绝大多数是中年人。这令人感到惊奇。
要知道,参与克利伯环球帆船赛,除了各种艰辛之外,报名费用也不低。8个赛程的报名费总计约5万英镑,人民币近44万元,并且赛事没有设置奖金。
“这不是花钱买罪受吗?”“疯了吧!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决定参赛的船员们,被家人、朋友异议的不是少数,但他们依然选择忠于自己的内心。
“不在干爽的家中舒舒服服过日子,而选择环球航行的人,一定有故事。”作为媒体船员,明浩有更多的时间与人聊天,在这些队友身上,他看到激情、顽强、不甘平凡的灵魂:“他们大都安稳生活了四五十年,在事业上有所成就,现在退休了,放下了对家庭和社会的责任,开始追求自我价值,抓住生命中的机会实现梦想。”
“三亚号”上玩海多年的老水手贝诺特,在儿子来乌拉圭停靠站看望他时,鼓励儿子一起来玩。他儿子回去就辞职,拿出攒了4年的存款报名,经过一个月的突击训练,搭上从澳大利亚东海岸航行至中国三亚的“热带天堂之旅”。
像他们一样“任性”的人还很多,参加比赛的理由也各式各样,但水手们身上都有让人羡慕的特质,是“自我”,是“自由”。
3月4日,向着青岛的方向,11支赛船再次出发。临别前夕,满江特地在三亚超市采购了老干妈辣椒酱、自发热泡饭、牛肉干等零食,为接下来“苦哈哈”的航海餐加点儿乐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