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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有粮
符立贤
感恩红薯。 资料图

  家乡感城,海南古镇,古时为感恩县城,后几经易名易地,今为东方市属地。感恩大地有感恩平原,位于琼岛西部,依山傍海,坦荡百十里。感恩平原属干旱地区,虽不是丰饶富庶之乡,但水土养人,五谷杂粮赖天以生。曾有诗人到达感恩平原,感而成诗:“这是所有平原的名字 / 这是所有劳动者生活的土地的名字”“感恩生长于斯的摇床”。我生长在感恩平原,吃其五谷杂粮长大,对于家乡平原上生长的粮食,我永怀感恩之心。

  家乡干旱,水利不便。以前,感恩平原上灌溉不便的田园尽种地瓜。地瓜耐旱,好种易活。雨后,地瓜藤插进土里,好歹有收成。家乡水稻田有限,天旱,收成不好,水稻歉收地瓜补,半餐米汤半餐薯。感恩地瓜养育感恩子民,救及性命无数。

  家乡地瓜色红,又称红薯,大者如拳,甚至如膝盖。红薯煮熟,剥皮,味香醇,可饱肚,耐饥。我小时候放牛,肚饥,常偷刨地瓜。入红薯园,寻垄土龟裂处,刨开便是大薯。烤吃两三个,可保肚子一日无虞。家乡人吃红薯有几法:烤吃、以水蒸煮,味醇;去皮切块煮水,味甜;刨丝伴米煮饭,清凉。红薯丰收,家乡人将其刨成薄片,晒干,大缸封存,备粮无患。晒干的红薯片俗称红薯巴,红薯巴愈久弥香,干煮、湿煮、伴米煮皆宜。红薯巴亦可做成小吃。将其磨成粉,加水和匀,捏成脚拇指般大小的条锥状,以筷子插孔透心,蒸煮至熟,香甜软滑,口感可比红糖糯米糕。红薯粉加工成粉条,吃法颇妙:红薯粉条煮熟,加糖水,凉吃,滑爽,解渴;伴以炒豆角、炒扁豆芽、辣椒、酸醋,开胃,饱食而不腻,味道比现在的凉粉、空心粉要好。红薯巴还可当干粮生吃,我小时候上学,常抓几把红薯巴放于书包内,当成饼干嚼,粉中带甜,津津有味。

  红薯可酿酒。家乡男人善饮,家乡妇女人人会酿酒,家家备有酿酒器具。红薯收多了,挑除其中蛀虫者,切块煮熟,致凉,酶饼搅拌,密封于坛内发酵,一个月后便可取出酿酒。红薯酒甘冽,度数低,不似米酒浓浊,老少皆可饮。家乡人吃红薯酒,不以杯计,以碗论,大碗吃酒,碗沿吸得唧唧作响,痛快!吃酒即吃红薯之精华,浪费不得。岛西人豪爽,与气候干旱人皆好饮有关。我有一乡党在海口经营小饭店,专做东方风味菜,薯酒常备,店中有句广告语:“薯酒论英雄”,甚妙!

  除了红薯,老家的空心菜也让我时常牵念。

  海南的空心菜,临高的是名牌。我的家乡感城也盛产空心菜,只有一个品种,水生,梗粗叶厚条长,名副其实的过江龙。家乡有条感恩河,河水甘冽清甜,河两岸布满菜园,都种着空心菜。空心菜是感城人主要食用的蔬菜。得益于甘甜河水的滋养,感城空心菜与别处的不同:条长而不显老,梗粗而脆,叶圆厚而水分充足、柔软。别处的水空心菜,去掉大半梗条方可食用。旱地空心菜更不必说,梗硬,只能吃其尾部“菜心”。感城空心菜摘除根须,几乎全身可食。做法普通简单:爆油,入蒜泥,猛火,翻炒两分钟即可出锅。炒熟的感城空心菜置于盘中,梗叶互不交错粘连,色绿,入口,脆而软滑。感城人每日吃空心菜,食而不厌。我每次回感城与家人朋友相聚,必食空心菜,一桌三五盘,常常是鱼肉未动而空心菜已一扫而光。

  曾有人将感城空心菜移离感恩河畔栽种,其长势、质地、味道不复留存,几乎变了一个品种。一方水土养一方风物,信也。

  在感恩平原上,感城空心菜有口皆碑。东方市里有许多酒店指名进购,在八所的菜市场,感城空心菜也是抢手货,俗称“感空”,可是,越出了感恩平原,知道感城空心菜的人寥寥无几。如今,感恩河道日见干枯,河床益窄,感城空心菜种植面积锐减,可它仍然是长在深闺人未识,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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