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特约撰稿 刘亭亭

　　目前，影片《封神第一部》（以下简称《封神》）正在各大影院热映。它取材于明代神魔小说《封神演义》和宋元话本《武王伐纣平话》，讲述了商与西岐大战之前的传奇故事。作为一部神魔史诗，震撼恢弘的视觉特效自然可圈可点，更为观众称道的是其独具匠心的服装道具，其中包含的不少历史元素均取材于真实文物，不仅有商周青铜器、玉石器，还有唐代的坐龙、元代永乐宫壁画等。文物元素贯穿影片始终，在剧情之外，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青铜器

　　《封神》中出现最多的是青铜器元素。在概念短片中，金黄的青铜水流过范模（陶瓷或铜铁等成型用具），最后铸造组合成“封神”二字，展现了类似青铜器的范铸工艺。片名“封神”为金黄色篆书，金黄色是青铜器铸造之初尚未生锈前的状态。另外，“封神”二字上的纹饰可见兽面纹、鸟纹和龙纹等，也是商周青铜器最为常见的纹饰。

　　兽面纹又称饕餮纹，常以动物的面目形象出现，有牛首、虎首、龙角形等，神秘肃穆，凶猛庄严。兽面纹是不少商至西周早期青铜器的主纹饰，在电影中商纣王和质子营的胄甲、铜剑、鼓面等道具上都曾出现。胄是士兵作战时使用的头盔。质子营的胄确实有商代风格，与江西省新干县大洋洲大墓出土的青铜胄极为相似，都有高浮雕的兽面纹，凸脊纵向高耸，后部顶端有一圆孔可以插翎羽。这种带兽面纹的胄，在商代遗迹中曾出土过多件，既具有防护头部的实用价值，又兼具艺术的美感。

　　片中，镇守在朝歌城外的两头饕餮巨兽，完全是动物形的青铜器形象，周身遍布青铜器纹饰。在申公豹的操纵下，它们拖着巨大的身躯追击姬发，是片中一处小高潮。据说片中饕餮巨兽的头部，曾参考过商晚期皿方罍上的兽面纹。其整体形象与商代的兽面纹铜觥相似，像美国弗利尔美术馆藏的铜觥，觥盖为张口的龙角兽首，器身饰以龙、象、鸟和兽面等纹饰。饕餮兽与这件铜觥一样，都有种风格狞厉的美感。

　　另外，影片中还有一些器物也有青铜器的影子，如西伯侯姬昌被商纣王囚禁后，纣王杀掉伯邑考将其肉饼带给姬昌。在姬昌与纣王交谈之际，旁边的白色盛酒容器很像商代的铜鸮卣。妲己被俘后，曾只身进入殷寿的营帐，在营帐的一侧可见一三足青铜器，这件器物与三足青铜盘很相似。除了商周青铜器外，姜子牙取封神榜时，昆仑山异兽龙须虎现身，其鹿角、长须的造型，与唐代的走龙形象类似。

　　玉石器

　　除却青铜器元素，玉石器在《封神》的服饰道具中也有多处运用。值得一提的是，《封神》中的全部玉饰都采用真玉定制雕刻而成。其中最出彩的是姜皇后、苏妲己、四大伯侯等人佩戴的玉组佩。历史上最早的组佩，可能起源于新石器时代用蚌壳、兽骨等串联的珠串。从考古发现来看，大量玉组佩发现于西周及以后，商代尚未有明确的出土记录。影片中的玉组佩，应该是西周时期礼制发展后的样式。

　　片中，东伯侯姜桓楚腰间的玉组佩中，最上部有一首尾相接的玉龙。此玉龙背部有扉棱，呈张口衔尾状，整器很像是一个缺口的玉环，可称为龙形玦或蜷体玉龙佩。此种形制确实在商代最为流行。例如，河南安阳殷墟妇好墓就曾出土过多件龙形玦，一般呈扁片状，纹饰多为线条勾勒的重环纹、雷纹和云纹等，时代特征极为明显。北伯侯崇侯虎腰间的玉组佩，最上部有一片状玉虎。玉虎伸出前足呈奔跑状，长尾上卷，是商末周初极为流行的玉饰件。从时代和形制来看，龙形玦和虎形佩应是《封神》中运用得最贴近历史背景的玉石器物。

　　玉璜也是片中玉组佩的重要饰件之一，大多以横向放置的形态与玉管、玉珠等组成佩饰。民间传说中，姜太公曾垂钓于秦川渭水之畔，一日钓得一条红色鲤鱼，剖开鱼腹发现一个玉璜，上面刻有9个篆字：“姬受命吕佐之报于齐”，意思是周文王将受天命请吕尚辅佐，西周灭亡殷商后，吕尚会因功受封于齐地。

　　姜太公姓姜，名尚，字子牙，因其先祖曾封于吕，故以吕为氏，也称吕尚。太公见此璜便知后事，以后都用空竿钓鱼，只等周文王来寻。此即“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封神》的片尾彩蛋中还曾再现姜太公钓鱼的经典场面。

　　殷寿成为商王进行祭祀时，曾手握玉钺。钺在商周时期是权力的象征。另外，西伯侯姬昌曾赠其子姬发一枚玉环，其寓意是希望身为商纣质子的姬发可以早日还家。《荀子·大略》中载：“绝人以玦，反绝以环”，意思是说断绝君臣关系时赠以“玦”，重新召回被贬谪的臣属则用“环”，应是取两者的谐音“诀”和“还”。电影中，姬昌也是从玉环认出了姬发。这枚玉环可以说是姬发与姬昌父子关系的纽带，又是影片的最后姬发回到西岐的点睛呼应之物。

　　古代塑像和壁画

　　《封神》最后的彩蛋中，出现了魔家四将的身影。《封神演义·第九十九回》中，姜子牙封神这四人时说：“今特敕封尔为四大天王之职……立地水火风之相，护国安民，掌风调雨顺之权。”影片中，魔家四将的形象很可能取材于佛教寺庙中四大天王的塑像或壁画形象。

　　从历代文物中出现的四大天王形象来看，其形象发展的过程中，手中持物混乱且复杂。明代李春熙在《道听录·卷四》中记载：“寺门四金刚，执剑者风也，弹琵琶者调也，执伞者雨也，手中如虵（同‘蛇’）者顺也”，由此引申出“风调雨顺”的概念。影片中，可见魔礼青手执宝剑，魔礼海怀抱琵琶，魔礼红手擎宝幡，魔礼寿所持紫金花狐貂并未出现，估计在影片第二部就能看到。这里的紫金花狐貂，与《道德录》中记录的“蛇”出现了差异，一说紫金花狐貂毛发柔顺，一说其作为宠物性格温顺，故也有“顺”之意。

　　《封神》中的元始天尊和十二金仙衣袂飘舞、超脱物外。电影主创团队称这些仙人装扮曾取材于永乐宫三清殿的元代壁画。尤其是元始天尊和十二金仙的彩虹色背光，与壁画中南极长生大帝后面的背光几乎一样。

　　此外，像三星堆的金面具、占卜的龟甲、汉代的多枝灯等文物在影片中都有出现。《封神》中，还有一些明显超越时代背景的镜头，像骑兵的出现、嵌玉的华丽金甲、抛石机的使用和锋利的长剑等。不过，《封神》只是一部根据神魔小说改编的电影，能将如此多具有历史气息的文物元素加诸道具之上，已足以让观众叹为观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