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中秋佳节来临,心就隐隐作痛,总是不自觉想起逝去的亲人,勾起我儿时的回忆。
我的家乡儋州市中和镇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古镇。公元1097年,北宋大文豪苏东坡贬谪于此,为海南文教、文明带来了拓天荒功业,也因此让中和古镇驰名天下。而用传统手艺制作月饼,是中和古镇自古以来的一道招牌。
我出生在上世纪60年代,小时候,古镇上能制作月饼的人并不多,除了一家镇办企业“副食加工厂”外,就老街“馍皮”店里的几位老人有这门手艺,其中,就有如今古镇的月饼传人——“红毛四”的父亲应旺爷和我的舅公五爷。
古镇上制作月饼用的是土炉子,用木炭烤月饼,每次月饼出炉,整条老街就飘出一股浓香。我们家离做月饼的店铺只有几十米,因而,每次烤出第一炉月饼,舅公五爷都会捧着两个送到我家,给我和妹妹。
舅公是我家大婆(伯祖母)的弟弟。大婆晚年时得了宫颈癌,大公去世得早,亲生儿女不在身边,大婆病痛在床,都由我母亲这个侄媳尽心照顾,直至大婆安详离世。舅公念着母亲尽心照顾大婆的情分,每年中秋节前,都会给我和妹妹送来月饼。
每年拿到“舅公”送来的月饼,我和妹妹都很兴奋,总舍不得吃,常常拿到伙伴面前去炫耀,随后又用纸包好,藏到米缸里,待到中秋节当晚,和妹妹一起拜月亮后再吃。
母亲是一个善良传统的女人,参加过当年松涛水库的工程建设。父亲有两兄弟,奶奶去世得早,父母便担起“长兄为父,长嫂为母”的责任,照顾父亲的两个弟弟,街坊邻居都夸赞母亲善良。有一次,母亲捡到别人一个钱包,里面有几十块钱(那时候很多人月薪也就几十块钱),捡到钱后,母亲担心丢钱的人着急,即刻上交给大队,大队为此表扬了母亲,一连在广播里表扬了好几天。
那些年月,父亲长年奔波在外,我和妹妹陪伴在母亲身边。母亲生于1935年,年少时国内正处战乱时期,日军侵占了大半个中国,所以母亲根本没学可上。然而,母亲虽然不识字,但从小她就教我们什么是规矩,给我和妹妹讲《二十四孝》里的故事,教我们要懂得感恩,堂堂正正地做人。
在我的中秋记忆里,给我送月饼的,还有疼爱我的外婆和外公。外婆从小就疼爱我,她人很慈善,认识很多中草药,街坊邻居有小病小痛时都向外婆问诊。外婆最擅长的是治疗被鱼刺卡的药,街坊邻居们但凡不小心被鱼刺卡住,都慕名来找外婆。外村的人过来求诊时,若天色太晚回不去,外婆便会让他们在家留宿,并亲自为他们煲药,直到求医者把“罪魁祸首”鱼刺吐出,第二天天亮后,才让他们离开。更令我钦佩的是,对于每一位来求助的人,外婆都分文不取。
外公在世时,不仅是镇上八音队的一名老笛手,同时,他还是镇上出名的兽医。外公给农户们医牛,从来都分文不取。镇上的农技站刚成立时,工作人员来家里聘请外公去当兽医,外公拒绝了,外公说,农民养头牛不容易,老祖宗传给医牛的药方不是拿来挣钱的。有一回,外公去附近的七里村给一农户医牛,返程时天色已晚,农户要送外公回来,外公不想麻烦人家,就谢绝了。结果,一个人摸黑回来的路上,外公摔得鼻青脸肿,遍体鳞伤。后来,家里人都劝外公不要去外村医牛了,但只要农户的牛生病,年老的外公依然会随叫随到。
如今,我也已年近花甲,在中秋来临之际,往事历历在目,对亲人的思念,至今未有半分失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