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凯
如果要在中国历史上挑选一个最具风雅、最懂风情的王朝,那当然是非宋代莫属了。宋人特别是文人士大夫阶层的风雅是浸润到骨子里的,他们会吃,会玩,懂风月,春日郊游踏青,夏日取荷听雨,秋日闻桂赏月,冬日寻梅清供,生活就是浪漫的诗与远方。今天看来,最能展现宋人幸福生活的不是棋琴书画,而是素有“四雅”之称的焚香、点茶、挂画和插花。
焚香
焚香,是宋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雅事,位居“四雅”之首。宋代是一个气味文明的时代,宋人对香的喜爱,超过以往任何一个朝代。皇室赏赐朝臣香品以示恩宠,文人士大夫之间以斗香为雅趣,富庶人家互赠名香为礼,即使市井巷陌寻常百姓,也对焚香情有独钟。我们今天常说“宝马香车”,这在两宋并非虚指,当时富庶人家眷属乘车外出,车上悬挂两枚香球,内熏上好香料,香气袭人,是货真价实的“香车”。有权势有地位的官宦之家,还会请香师调制独特配方,以与众不同的香味彰显自家身份和地位,以至于在京师汴梁和临安,很多人能够闻香识人——不用看车的标记,仅凭香气便能识别这是何方神圣。
宋代文人爱香者甚众,苏轼便是其中之一。元符二年(1099年)二月二十日是苏辙60岁大寿,苏轼以一块珍贵的海南沉香山子和一篇文采斐然的《沉香山子赋》作为赠礼。苏轼在文中这样写道:“矧儋崖之异产,实超然而不群。既金坚而玉润,亦鹤骨而龙筋。惟膏液之内足,故把握而兼斤。”东坡先生借赞美沉香之名,咏赞了弟弟的美好品质和兄弟之间的深厚情谊,后人读之如闻其香。
点茶
饮茶是中国饮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早期茶以药用价值为主,随着时代发展,逐渐演变成日常生活饮料。明代《群芳谱·茶谱小序》中这样写道:“(茶)兴于唐,盛于宋,始为世重矣。”
晚唐时期,兴起了一种饮茶方式,即将茶饼炙烤、研磨成粉后,再用沸水冲茶、调膏的“点茶法”,这一方法成为宋代主流饮茶方式。宋人生活精致,对茶饼的制作、茶末的处理以及茶汤的冲饮,均比唐人讲究。南宋画家刘松年的《撵茶图》生动描绘了宋时文人磨茶、烹茶的具体过程,图中一人坐在矮凳上,转动茶磨磨茶,旁边桌上有筛茶的茶箩、贮茶的茶盒、盛茶汤的茶盏、搅拌击打茶末的茶筅;另一人站在桌边,手提汤瓶往大茶碗中点茶,然后将茶汤分至小盏,以供饮用。
苏东坡也喜饮茶,他在放逐海南写过一首《汲江煎茶》诗,描写夜深人静之时,到江边汲水,亲手煎茶,享受茶末翻滚之乐。人生至暗时刻,给苏轼带来心灵慰藉的还是茶。
挂画
宋代文人雅集尤爱挂画,早期挂画是指在茶会时,挂于座席旁与茶相关的画作,后来挂画的内容从单纯的茶画拓展到诗词字画。
宋人挂画,并非简单地将画作挂在墙上即可,里边还有不少讲究。首先要选名家手笔,装裱成画轴,一间房舍只挂三两幅,几天后又会更换,这样时时更新,让人不会生厌;收纳之时,更须小心,用马尾或丝巾等柔软之物轻拂画上细微浮尘,最大限度保护画作;挂画房舍的窗户,必须糊上防风的油纸,门帘也要垂下,以免风沙扑了画卷;挂画还受季节限制,“极暑则屋中必蒸热,不易挂壁”。天气寒冷时,如果挂画欣赏,室内还需烧炉取暖,夜晚要收入匣中,免其冻损。
骚人墨客,雅聚一堂,观赏品评,吟诗作赋,实乃赏心乐事也。
插花
何谓插花?《说文解字》曰:“插,刺肉也。”本义为刺入、扎入,后引申为放进、摆入等。古代对插花的释义无非两种:一是戴花、簪花之意;二是把花放入器皿中观赏。古人佩戴花卉的习俗早已有之,但将花插入器皿兴起于隋唐之前,至宋时达到高潮,与焚香、点茶、挂画一同成为“四般闲事”,也就是今人津津乐道的“宋人四艺”。
两宋时期,插花不仅在以宫廷为首的上流社会成为风雅之事,也普及于一般市井。由于宋代花事十分繁荣,种花、赏花、品花已成为文人士大夫的生活日常,从而引领了花卉种植学、品鉴学的形成,《梅谱》《菊谱》《金漳兰谱》等各种花谱专著应运而生,插花技法及花器保养理论也散见于文人笔记和著述,对后世的插花体系及理论完善影响甚巨。
香、茶、画、花,共同构成了优雅精致的宋代文人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