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梁惠娣

　　四月，南方无边的旷野，苦楝花都开了。每朵苦楝花由五个粉紫的小小花瓣围着一个深紫色的管状花蕊组成。满树繁花簇拥犹如满天繁星，一串串、一穗穗、一簇簇，细细碎碎，无论远观还是近看，都像一团团粉紫粉白的轻纱，又像一朵朵淡淡的紫云，更像一缕缕浅紫的烟霞。楝花会还洒下阵阵馥郁的花香，那香味幽幽，丝丝缕缕沁人心脾。微风轻拂，苦楝花儿在半空中跳着轻盈的舞蹈，然后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仿佛在下着一场花瓣雨，那情景让人如坠梦境。

　　古人有二十四番花信风之说。最早的是梅花，然后山茶、水仙……终点是苦楝花。想必苦楝花是很有涵养的女子，当别的花都争先恐后地开，拼尽全力地去争一分春光时，她却站在最后，迟迟才开，开在春花尽落时。有《花信风之二十四·咏苦楝花》：“漫将苦字记心头，无华春意留。紫千红常过眼，铃子缀满枝稠。”宋代词人汤恢《倦寻芳》里也有“风到楝花，二十四番吹遍”之句。

　　苦楝花的诗词，每每读来，都氤氲起阵阵幽香。北宋王安石的《钟山晚步》：“小雨轻风落楝花，细红如雪点平沙。”傍晚时刮起了微风，跟着下起雨来。紫色的苦楝花一瓣一瓣地飘落，就像雪片轻轻地点击着沙地。宋代谢逸的《千秋岁·咏夏景》：“楝花飘砌。蔌蔌清香细。梅雨过，萍风起。情随湘水远，梦绕吴峰翠。琴书倦，鹧鸪唤起南窗睡……”说的是，蔌蔌楝花飘满台阶，传来阵阵清香。梅雨过后，是萍风初起之时。诗人看书疲倦的时候，听着鹧鸪的叫声，不知不觉地就在南窗睡着了。

　　据说苦楝花可以制香。苏轼《香说》中记叙，极受宋仁宗宠爱的温成皇后，对苦楝花情有独钟，她每日燃焚用苦楝花、松子膜、荔枝皮一同制成的香，而像沉檀、龙麝这样的名香一概不用。古语云：“好香用以熏德。”用苦楝花制香的温成皇后，倒是有一种不尚铅华的哲妇之德。更有红学家考证得知，苦楝树与曹雪芹一家渊源极深。曹雪芹的曾祖父曹玺平生对楝树情有独钟，叶燮《巳畦文集》中《楝亭记》一文有记载：“故大司空曹公……其初至也，手植一楝树于庭，久之，树大可荫，爰作亭于其下，因名之曰楝亭。”故曹雪芹的祖父曹寅，不仅自号楝亭，且将著作分别名为《楝亭集》《楝亭诗抄》《楝亭词抄》，以志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