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韩惠娇
近日,电视剧《墨雨云间》热播,演员们的一种妆容——“珍珠妆”引起了时尚界对于宋代妆容的讨论。剧中所画的“珍珠妆”来源于宋代女子的妆饰。掀开历史的帷幕,从宋朝的画作、笔记中我们可以一窥宋朝女子风尚。
富贵逼人“珍珠妆”
翁元龙在《江城子》有一句“玉靥翠钿无半点,空湿透,绣罗弓”正是咏叹贵族夫人小姐的妆容。诗中所云“玉靥翠钿”,正是今天要讨论的主角“珍珠妆”的由来。“珍珠妆”是宋朝贵族所流行的一种华丽的妆造,是出席正式场合所化的妆容。它的特点是:在酒窝处、额头、鬓角旁,饰以价格昂贵的珍珠,此装饰手法承袭唐代而来,由唐妆中的花钿、面靥、斜红妆所演变而成,是一种组合的面部装饰方法。
在这三个位置做装饰,和当今化妆的方式有异曲同工之妙,在酒窝处点缀珍珠,增添了女性的灵动;额头上以珍珠为“花钿”,彰显了贵族女子的华贵;鬓角的“斜红”是为了修饰脸型,类似于当代妆容中的“打阴影”。单是想象,都能感受到“珍珠妆”富贵逼人的美丽。
宋代有一组帝后像,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皇后像多以“珍珠妆”为饰,以《宋徽宗后坐像》为例。此作绘制的应是晚年的郑皇后,经历了“靖康之难”,即使通身绫罗,金玉珠翠装点华丽富贵,也难掩满面忧愁。只见她以珍珠为花钿贴于额心,以串珠作月牙状斜红装饰于鬓角旁,以两粒珍珠点缀酒窝,与金玉珍珠点缀的凤冠相得益彰。妆容上,长长的远山眉似蹙非蹙,淡色口脂点朱唇,两颊淡扫胭脂,妆容淡雅清丽,与富贵华丽冠服,珍珠面靥成了鲜明对比,清淡文雅与富丽华贵碰撞,似乎更为和谐。
“珍珠妆”是一种尊贵的妆容。在古代物力匮乏,交通不便,珍珠产于东海和南海,以南边的采珠业最为发达。宋代时并无养珠技术,一切珍珠皆须人力采自天然,耗时耗力,十分珍贵。自汉代元鼎六年,汉武帝平定西南,设立南海、苍梧、郁林、合浦、交阯、九真、日南、珠崖、儋耳九郡,南边的合浦、珠崖正是珍珠的主要产地。“珠崖”名字的由来也与珍珠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在大海中崖岸之边,出真珠,故曰珠崖。”
在古代,珍珠的美丽是建立在采珠人的性命之上的。采珠人系绳潜入海中采珠蚌,艰险万分,稍有不慎,则危及生命。在唐代,就有了专门“珠户”,并设有官员监督“珠池”,施行“修贡”制度。在宋朝,宋太祖又下令岭南道停止私人采珠活动,官办采珠业仍在继续。仅太平兴国五年,“容州采珠场贡珠百斤”。有道是,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采珠人的辛苦成就了遍身珠翠的贵族时尚。
花钿、斜红、面靥的由来
花钿自先秦时期已有,隋唐十分兴盛,宋亦沿用。最早是红点为花钿,类似印度妇女眉心的“吉祥痣”,后来演绎出很多形状,有似月牙、牛角,也有以珠翠制成禽鸟、花卉的,更有复杂的剪成楼台的样式,颇见女性的巧思和对妆容的开放和包容度。到了宋代,所常见的是花型,或典雅如珍珠妆,用珍珠排列点缀。
关于花钿,在唐朝的《续玄怪录》中记载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故事。唐朝一个衙役名韦固者夜行,月下偶遇一老者翻书。于是,问老人,所看何书?答:《婚姻簿》,姻缘天定,到了结婚时,就会将二人的脚用红绳绑起来,二人就是夫妻了。韦固觉得十分新奇,遂向其打听自己的姻缘。听闻是城南的买菜婆的女儿,见时,她女儿才一岁,蓬头垢面坐在一张破席上。于是,韦固起了邪念,雇了打手打算将其杀害。但因为打手太过慌张,只刺伤了小女孩儿的眉心,便慌忙离去。日后,韦固升了官,迎娶了太守的女儿。其妻年轻貌美,眉间常贴一“花子”,入浴时,也不曾摘去。问及原因,韦固大骇,她正是买菜婆的女儿。买菜婆为救溺水太守而死,继而其女儿被太守收为义女。其眉心的花钿正是为了遮盖当年那场暗杀所留下疤。韦固才幡然悔悟,姻缘天定,非人力能改变。此则演绎侧面证实了,最早花钿是为遮盖面部瑕疵而来。
最早的面靥,也是呈点状,点在嘴角酒窝里,又称“笑靥”。与花钿一样,形状也十分丰富,唯一不同是一对出现。有一种是呈金黄色花状,称为“黄星靥”。还有做成飞鸟的形状,点缀在脸上十分浪漫。
贴花钿、面靥所用的胶是一种以鱼膘制成的骨胶。花钿、面靥的材料非常丰富,有将金箔、鱼鳃骨、云母片等剪裁成花朵的造型,奇特的还有用昆虫的翅膀制成,以金涂而成。还有一种是“翠钿”,最常出现在对古代贵族妇女妆饰的描述上。它是一种非遗技艺,以翠鸟的翠色羽毛一根一根粘制成的格式图样,所以有“翠钿金缕镇眉心”一句词。
描斜红自南北朝始,唐时兴盛,晚唐时衰落。罗虬《比红儿诗》中“一抹浓红傍脸斜,妆成不语独攀花”咏的正是斜红妆。常见的,是在鬓角、太阳穴处以胭脂画作弦月,也有复杂的斑驳似伤痕,这大概追求的是一种残缺的美感吧。
宋代流行的其他妆容
宋代理学兴起,宣扬尊古、复礼,妇德,礼教对女子的束缚变得严酷,所以宋朝汉族女子的妆容,较之唐代,更为淡雅、拘谨、保守,以素雅的“薄妆”替代了浓丽鲜艳的“红妆”,妆容上不似唐代开放包容,样式丰富,而是以纤细秀丽的峨眉、“歌唇清韵一樱多”的樱桃小口为美,身材追求纤细苗条,衣服以不突出女性曲线、保守端庄典雅为尚。
宋代女子妆容多淡雅,虽施以朱粉,但多是以浅淡为主的“薄妆”,正应了那句“缥缈见梨花淡妆,依稀闻兰麝余香”。宋时,流行的妆容有“飞霞妆”“慵来妆”“檀晕妆”,还有一种契丹族妇女奇异妆容“佛妆”。
“飞霞妆”与“檀晕妆”异曲同工,重点突出一种红润的淡雅之美。先浅施朱粉,以白粉盖之,白里透红,谓之“飞霞”。“檀晕妆”,是以浅粉打底,在面颊上晕开以铅粉和胭脂调和的檀粉,称之“檀晕”。
“佛妆”是辽代契丹族的妆容。在冬季,将植物栝楼等磨成的黄色粉末涂于额头护脸,经久不洗,观之灿若“金佛”。《萍洲可谈》中记载:“先公言使北时,使耶律家车马来迓,面涂深黄,红眉黑吻,谓之佛妆”。这妆容实在怪异,以至南边的宋人看到误以为是得了“瘴病”。让人笑叹,南北异俗,连审美上也千差万别。
宋朝女子的倩影早已被历史尘烟所掩,若想一窥芳容,从古代画作中或可见一二,影视剧中的借鉴与演绎,使这远去的国风时尚又重焕生机,使我们得以满足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