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辰
不知不觉间,与《海南日报》结缘已经十五年了,读《海南日报》也成了一种习惯,就像是老街坊,每天总是要见上一面的,不见面这一天就不完整。从普通读者到特约撰稿人,这十五年间,《海南日报》陪伴着我成长。
别人结识《海南日报》是在阅览室或报刊亭,而我,却是在图书馆。2010年,我在海南师范大学读研一,有学姐毕业论文准备做《海南日报》文艺副刊研究,遣我帮她去学校图书馆查阅些资料,大概范围,就是对《海南日报》自创刊以来的所有文艺作品进行梳理。
那时候,初生牛犊不怕虎,我只想着帮忙,却忽视了这份报刊的厚重,当图书馆老师带着我,把厚厚一叠已经发黄变脆的报纸铺在桌面上时,我才意识到这个任务有多复杂,而当我发现,桌子上的这一叠报纸只是一年的数量,我真的有点打退堂鼓了。
不过,只要一看进去,时间过得倒是很快,从一开始的沉不下心来,到后来总是图书馆老师提醒闭馆我才开始收拾报刊,《海南日报》竟真被我一年一年地翻了下来,它就像是一部时光机,带着我跨越了海南几十年的发展历程。
最初几年的《海南日报》名为《新海南报》,每一期内容不算多,印象中只有几页的样子。《新海南报》报头题字刚劲有力,后来才知道,这四个字是冯白驹将军亲手所题。《新海南报》报纸不厚,却开辟有“读者来信”专栏,这也能看出《海南日报》自创刊以来便坚持的人民导向。
翻开笔记本,看到自己当时记下的几则报道:澄迈小学生摘荔枝换钱捐献、海口的夜校学员帮助修公路……当初为什么要记下这几则报道?我早已不记得了。
随着时间推移,更名《海南日报》之后,报纸上的信息量明显多了起来,并开始出现国际新闻,我翻着翻着,会不自主地为海南建设取得的新成就而欣喜不已。
我所学的专业是中国现当代文学,自然会对文学类的内容特别留心,在《海南日报》上,有几位作家的名字经常出现,印象最深的当数苏圻雄,当然,到了后来,我才意识到他就是那首《西沙,我可爱的家乡》的作者。
学姐的论文写完了,我却养成了翻阅《海南日报》的习惯,翻着翻着,便从新朋变成了故交。2018年,我又回到了海南。此前五年间,我在岛外读博和做博士后,到底觉着海南兹游奇绝,兜兜转转,便回母校找了工作,安定下来。一回来,有位诗人朋友联系我,问我能不能给报刊写一篇人物类文章,朋友一番好意,我自是欣然领受,便执笔写了起来。
至于会发表在《海南日报》上,我此前是想也不敢想的,但当文字真的出现在纸面上,兴奋过后,就开始琢磨起自己在写作上的问题来。我那时刚写完博士后出站报告,文风偏硬,很多文字现在读起来大有掉书袋的意思,我便边写边改。可能是文史专业出身,对一些相关问题多少有些自己的看法,我便时常写一些文章投给《海南日报》,写着写着,文风也自然改变了不少,读起来也没有那么佶屈聱牙了。
《海南日报》校稿很细,有时候一篇稿子里的内容需要来来回回核实很多遍,即便稿件拟录用,编辑老师也会一再提醒要注意史料的真实性,一篇文章两千多字,我每次查资料倒需要用上两三天,有时候对一些地形地貌还需要进行实地走访。在写五公祠中梅花那篇文章的时候,我只是隐约记得五公祠里有梅花,但是具体在哪里,长什么样子,多远能闻到梅花香气,是红梅、青梅还是蜡梅等具体问题我几乎是完全没有印象。没有印象不怕,买张票去实地看就是了,记得那是个雨天,我跑去了五公祠,到了实地,才把这些问题一个个弄清楚,又从五公祠处得知琼台书院亦有梅,便跨上电动车直奔琼台书院,正值书院改造,不对外开放,只能隔着围挡看上一眼,倒也能一睹风貌。观之不足,便央求在琼台师范学院工作的朋友帮忙联系了解校史的老先生们,找个老爸茶店,点上几杯茶,买上几个包,听他们讲故事,一听便是一下午,于是,不仅这篇文章写成了,脑子里还积攒了一堆素材。
为《海南日报》撰稿,常常会涉及很多关于历史文献的问题,网上的信息自是不能全信,最多当是个线索,在写作时需要一个一个地查原文,一个一个地辨析其中真伪曲直,有时候文献上的版本与流传的版本差得太多,编辑老师还会要求我截文献原图下来,以确保真实性。例如海南的大儒丘濬,是“丘濬”?“邱濬”?还是“丘浚”或“邱浚”?此前众说纷纭,这个其实好解决,只需看看丘濬同时期的文献便知,只是一个丘濬为何会有其他三种写法,其中的曲折可能更值得去深挖。于是,我便查材料,翻阅档案,甚至专门去找丘家后人聊天,聊着聊着,还聊出了其他几个故事来,算是意外之喜。当然,在撰写一些文章时,会遇到文献和民间传说过于稀少的情况,这时,可能就需要多写上几笔,抽丝剥茧分析出文献是如何成为传说的,那又是另外一番功夫了。
有投稿自然就有退稿,这很正常。因为本身就是从事科研工作的,被退稿是常事,所以,第一次被《海南日报》退稿,我心中的波澜并不大,只是觉得对不住编辑老师,毕竟已经来回修改了几遍,大家都用了不少心思,可报刊也自有整体考量,只能下次再努力了。于是,一声抱歉,整顿旗鼓,便又坐在了书桌旁。
我向来属于比较“宅”的那种人,平日里除了工作几乎不太出门,而我又是做研究出身,遇到事情喜欢刨根问底,于是,给《海南日报》撰稿便成为了我环游世界的一种方式,写一些东西,看到这世界的辽阔,查一些资料,去多了解这辽阔世界背后的历史沧桑,有时候我甚至会觉得,这种“笔游”的方式可能要比一些旅行团的实地出游要更加深入,有时候,写着写着就不觉到了夜深,可是周游的热乎劲儿还在,倒也不耽误第二天上班。
回想写作与海南岛文化相关的文章,我几乎一一去过现场,带着问题、带着前期准备去看,那些山岩、花木、古建筑、江河湖海也与走马观花不同,来到现场,我感受着海南的历史和脉搏,寻找着作为一个“新海南人”与琼崖大地一草一木之间的关联。也因着与《海南日报》结缘,我更加深爱我所工作和居住着的这片土地。
适逢《海南日报》创刊75周年,我这个十五年的朋友不算老,但也不算新,希望有更多个十五年能与《海南日报》相伴走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