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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清流独坐
耿艳菊
  《临流独坐图》(国画) 范宽(宋) 作

  去山中,遇清澈溪流,舒舒缓缓,沿着苍古的大大小小的石头往下,如散步一样随心自在。在一棵蓊蓊郁郁的七叶树下有一片稍微平缓的地方,一边是几块默然幽静的白石,一边是高高的石壁。清澈的流水走到这里,却只顺着石壁底而下,水在石壁上漾起细微的水花,淡淡的水声宛若一串轻盈的笑声,然后飘然而去。

  石壁上面有栏杆围着的约一米宽的山路。趴在栏杆边俯瞰清流,总觉得有些远有些隔。往右一望,心下惊喜,原来有石阶可通往七叶树下。

  提裙沿石阶缓行,一两分钟就到了水边。有白石的这边地势稍微高些,石壁那边低一些,这也是水绕着石壁的原因。而且这里十分凉爽,一阵风来,就会把水的凉气弥散开,风拂过面颊和胳膊,甚至能感受到凉润的水雾。

  四围寂静,不闻人语响,连山中的飞鸟亦是悄然隐藏了踪迹,只有这一脉清流淡淡笑,缓缓走。时光在这里,也显得悠然轻盈,古意静美。

  陶渊明言:“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山静景幽的地方,总会触动人心的柔软和诗意。不能像古人那般胸中有丘壑,到哪里都能出口成章,吟出数行精彩的诗句,但古人的精彩篇章养护着我们后人的精神,面对优美景致,诵一两首古诗词也是风雅事。

  此般境地,最相宜的莫过于吟诵王维的《青溪》:“言入黄花川,每逐青溪水。随山将万转,趣途无百里。声喧乱石中,色静深松里。漾漾泛菱荇,澄澄映葭苇。我心素已闲,清川澹如此。请留盘石上,垂钓将已矣。”

  那么,就随意在一块白石上坐下吧,面对着缓缓的清流,苍润古老的石壁。这于喜静的我来说,最美妙的消夏方法莫过于这诗意古典的临清流而静坐。抛开身边一堆尘俗事来山中,正是为这浮生半日闲,在大自然里洗心洗耳洗眼,把一身疲惫灰尘涤去,生机盎然地投入烟火生活。

  石壁上长着一片片青翠的心形的硕大叶子,叶柄淡红色,直接从石缝里长出来,很奇特的一种植物,生之不易,生命又如此坚韧倔强。

  石壁前还有一棵美丽的树木,枝枝丫丫,很茂盛,缀满了一簇簇绿豆粒般大的红红的小果子,煞是好看。

  不远处还有一棵长在石头间的很老的树,有四五枝干,苍黑的树皮,碧青的叶间开着米白的花,很雅致的样子。有一枝斜斜地伸出来,就在水流的上方,阳光照在叶间,花上,又落在流水里,有一种无言的禅意。

  所坐的白石旁长着荆条,想到从前很多农具都是用荆条编的,倍感亲切。这样朴素温暖的植物开着淡紫色的小花,温温柔柔的。

  这一坐,不觉间已坐了两个多小时,可是恍然间又觉得是时光静止了般,还是起初的模样,水、山、石、树木、花朵、天空、清风,天长地久地美好着,永不会老去。

  又仿佛是坐在画家范宽那幅《临流独坐图》中,古意盎然,此刻的光阴连接上千年的光阴,匪夷所思里亦有平常处。

  想起李白,他写“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也写《独坐敬亭山》:“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潇洒不羁的他也是常去山中独坐的。

  这就是静坐的妙处吧,尤其是对着一脉清流,人很容易就放下了身外的繁杂,轻松闲逸的心绪里能感受到细微的美好,哪怕不起眼的荆条花,长在石壁上的一片叶子,也能触发心底的感动。从而让在现实里已麻木冷漠的心灵重新苏醒过来,然后去发现身边的一些小美好,更加热爱属于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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