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无事,约朋友回乡下老家。驱车在琼岛西南部的国道上,遇见一位八十多岁的老人在“海洋坡”上牧羊,胸前吊着个葫芦。我便叫朋友停下车来,迎上前去。
“大伯,放羊呀!”我大声喊,怕他听不见。
“欸,放羊呢。”声如洪钟,也怕我听不见。
“你这葫芦里载的是什么呀?”
“酒,红薯酒。”
“这么热的天气只喝酒不喝水么?”此时骄阳似火,热浪袭人。
“这葫芦里的酒,既甜又凉,喝了能解渴提神呢。”
说罢,他拔开嵌在葫芦口上的软木塞,喝了一口,咂咂嘴。他摘下葫芦递给我,“你也来一口吧。”捧着小巧玲珑的葫芦,我啜了一口,再大喝一口,那甜甜的凉凉的酒味便沁入心脾,顿时,觉得精气神都来了。
久违了葫芦。我已记不清多少年没见过葫芦了,但不禁想起很多与葫芦有关的事来。
小时候,我的家乡,几乎家家户户都种葫芦。前庭后院,埋下种子,发芽后,用竹子或树枝围成篱笆,以免鸡啄猪咬牛吃狗扒。待其茎爬上篱笆后,即用木头和树枝搭成棚架,待茎蔓爬满了棚架,便成了葫芦瓜棚。瓜棚下,阳光斑驳,月光陆离,像一幅浓淡相宜的水墨画。都说瓜棚好纳凉,不管天气有多热,瓜棚下总是凉滋滋的。人们把木板床、饭桌摆在瓜棚下,该吃吃、该睡睡。
一棵葫芦要结几十个果实,一个个吊在葫芦架下。趁着嫩时,摘下来吃了卖了。留下几个四平八稳,看上去像端坐着的佛祖的葫芦瓜,让太阳把葫芦里的水和瓤晒干,便成了葫芦。在葫芦头部锯开一个口,掏出干了的瓜瓤和瓜籽,灌水浸泡,反复搓洗,晒干,便可做器皿用了。葫芦大小不等,小者容量1500毫升左右,中者5000毫升左右,大者容量可达1万毫升左右。
那时候,家里用的器皿几乎是陶器和瓷器、椰子壳、葫芦等。葫芦对半锯开就是两个瓢,椰子壳对半锯开就是两个碗。以前,家乡人拿葫芦载粥、载水、载酒。载粥的葫芦口子开大些,约10公分;载水和酒的葫芦口子则小些,3至5公分。人们到野外劳作,早出晚归,一天里靠的就是葫芦里载的东西充饥解渴提神。无论天气有多热,葫芦里的粥都不会变馊,水和酒都不会变质,反而更甜。载酒和水的葫芦的口,一般是用布团或软木塞嵌着,而载粥的葫芦因为其口大,所以人们大多用捏成一团的稻草嵌着。于是,家乡便有了童谣:葫芦载粥稻草嵌,勺子搅搅摔把盐,试一下,甜还是不甜。吃葫芦粥是不用菜的。
记得读中学时,逢周末和寒暑假,我都会跟着母亲在生产队里参加劳动,挣“半个劳动力”的工分。早上,母亲会把载粥和载水的葫芦分别放在箩筐里,挑着去野外干活。那时,我饿了就吃,一天要吃好几次,就是用椰子勺舀着吃的。快要见底了,勺子难舀,我便捧起葫芦仰着脖子喝,那种甜滋滋凉滋滋的感觉,至今还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