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的海口空气燥热，早上9时许，刚刚开始训练的海南省歌舞团附属芭蕾舞学校学生汗流浃背。
乐音轻扬，足尖在飞快旋转，一举一动有如天鹅般优雅迷人。如果不去了解，谁能相信他们中的大多数是从各个市县最为贫困的地区选拔而来的黎族、苗族学生。
从对舞蹈完全陌生到如今视作生命……如他们所言，这些年，学校给了这些年轻人一个梦想、一次新生。
一半学生交不起伙食费
舞动的人群中，身材修长的文顺引人注目。他来自乐东黎族自治县万冲镇一个黎族家庭，6年前，面对招生的老师们，不知所措地按照引导劈叉、下腰，内心惴惴不安又充满渴望。
原来，因为家庭贫困，刚刚读到小学六年级的他正面临退学难题，那次选拔或将是自己重返校园的机会。幸运的是，凭着出色的身材条件，他不仅被选为芭蕾舞学校的第一批学生，还享受了6年学费全免的特殊照顾。
文顺在这所学校并非特例。当问起班上谁还拖欠着伙食费，过半数的学生不好意思地举起了手。“不是不想交，是他们家里实在拿不出每月450元的伙食费。”有一件事令该校校长陈仁华尤其心酸——
有段时间查夜时，总有一位男生不在宿舍。经过陈仁华“蹲点”发现，原来他是趁着黑夜跑到院子里的莲雾树下捡果子吃。追问之下才发现，这个正处于发育期的男生练完晚课都会在正餐之外吃些“宵夜”补充体力。因为老师每月都在垫付伙食费，他不好意思再向老师张口。
看在眼里，疼在心上，陈仁华给孩子们支招：晚饭时多打一些免费的米饭，留一半到晚上吃。学生们笑称，他们的舞蹈梦，就是被一碗碗夜间的冷米饭支撑起来的。
尽管如此，每一年招生启动时，陈仁华等人还是跋山涉水到最偏远的山区、农村寻找生源。省歌舞团团长彭煜翔说，少数民族孩子身材比例好、爆发力十足、吃苦耐劳肯使劲儿，个个是练舞的好苗子。更重要的是，一个在城里孩子看来微不足道的入学机会，或许能改变他们乃至整个家庭的命运。
每人每周练破四双舞鞋
“刚来的时候，身子硬得像块板，肢体也不协调，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课间休息时，学生围拢过来，争相向记者“诉苦”。有人脱下舞鞋露出翻了又长、长了又翻的趾甲，有人展示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淤青。
入学时刚刚小学毕业，又大多没有舞蹈基础，可以说，学生们在学习、生活中的成长，都是该校教师手把手带出来的。记者留意到，在该校10人一间的宿舍里，日常用品摆放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不许说脏话”“不许唱不健康歌曲”等细致的禁令也随处可见。
学生赵小蕾说，老师们常常告诉大家：“观其舞，知其德。舞者的生活习惯会被带上舞台。”因此，他们必须遵守同龄人无法理解的规矩——床下只能摆放一双鞋子，夜间不得晚于10点返校，体重不得超过标准哪怕1克……
“有一年，我们集体发胖，老师下令不许吃零食，还不断地加大训练强度。”学生陈美伊说，许多同学在训练中痛得咬破了衣服却不敢吭声，下了课就全班抱头痛哭、在楼顶大喊发泄情绪。文顺接过话头，一次训练后打电话回家，向来坚强的他竟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抱着公用电话哭了起来。
即便这样，第二天一早，他们依旧整整齐齐地出现在排练厅里，互相提醒对方：“可以哭，但不能抱怨、不能后悔。老师说过，这就是舞者的必经之路。”
梅花香自苦寒来，这几年，省歌舞团创作排演的《黎族故事》、《旗帜》、《征程》等作品深得业界认可、群众欢迎。而这群平均年龄不过16岁的孩子们，也以每人每周练破4双舞鞋的韧劲、闯劲参与其中。
条件艰苦不降教学标准
漫步校园，难以想像，这2000多平方米的小院子能够承载200多名学生的学习、训练和生活起居。陈仁华介绍：“这边的文化课教室是个铁皮屋，那边的文化课教室是把食堂截开一半改造的。后来发现，有了教室，食堂又不够用了，就把车库改装了一下，让学生在里面用餐。”
如今的教学条件来之不易。在建校初期，该校连必备的排练厅都十分简陋。有时，屋漏偏逢连夜雨，他们就要先扫雨水后练功；有时，他们在年久失修的木地板上一滚，起身时已经被几根翘起的木刺扎得鲜血直流；还有时，几个班的学生轮流使用排练厅，排不上队的就在学校停车场的水泥地上练……
这些年，在相关部门的关注支持下，该校的环境已经逐渐有了变化。更令该校师生自豪的是，该校合作单位——北京舞蹈学院不仅一如既往输送芭蕾舞、古典舞、民间舞等类别的优质师资，还每学期派专家来琼验收教学成果，严格按照北京舞蹈学院教学规范，促使该校学生每一步成长都走在专业化道路上。
在去年首届全国少数民族优秀舞蹈作品展演中，该校选送的男子群舞《力神》斩获二等奖；在今年北京舞蹈学院招生中，该校参考的5名学生全部通过考试；还有更多学生，为省歌舞团乃至海南文化演艺市场注入了源源不断的新生力量。
感恩的种子在孩子们的心头发芽。记者了解到，眼前这群2009级的学生本应在去年毕业，但恰逢《黎族故事》修改重排，他们纷纷主动申请“留级”一年。到如今，他们仍然不舍离去，在质朴的他们看来：“有饭吃、有人陪，还能跳舞，哪里还有比学校更温暖的地方？”
（本报海口8月16日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