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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册》:
蕴涵复杂的历史记忆
段慧群
《生命册》 作者:李佩甫 出版:作家出版社
  这是一个常刮西北风的村,一个有三千口人的大村子。村西有一望无际的苇荡,家家户户以编席为生。令人慨叹的是,在时代与土地的变迁中,无梁村的每个人似乎都不可避免地走向了自己的反面。

  平原大地的土地荣枯和拔节于其上的生命情状,是李佩甫长篇小说常常出现的题材。荣获第九届茅盾文学奖的《生命册》是一部追溯时代与生命艰难蜕变的长篇小说,在这部小说里,李佩甫绘制出一幅具有哲理反思意味的人物群像图:无梁村养育了“我”,“我”却背负着还不清的心灵债;“骆驼”虽有残疾,却凭借非凡的智力赢得了股市财富,然而日益膨胀的欲望和贪婪最终让他选择跳楼自杀;“老姑父”为了爱情放弃了军人身份,却深陷家庭矛盾无法自拔;上访户梁五方年轻时倔强有为,却遭遇“运动”迫害,后来困于无休止的上访生涯;袖珍妈妈虫嫂为了三个孩子沦为小偷,她这辈子令人生恨又惊讶;春才是编席能手,在青春期性的诱惑和村人的闲言碎语中,他忍痛自宫令人无比后怕……

  个人生命有限,但美的文明还在延续。“老姑父”曾有十七枚军功章:辽沈战役的、平津战役的、中南战役的、抗美援朝的……为了爱情,他成了农民,当支书时,他瞒下四十七亩胡萝卜,救了全村人。后来在为老姑父迁坟时,这些军功章和记载着“胡萝卜事件”的墓碑不再是物件,它们代表了一个共同生活的族群更内在的精神。精神的不朽代替了肉体生命的结束,蕴涵了复杂的历史共同记忆和情感。

  这部小说在语言上繁简得当,疏密有致,尤其是民间语言写得很别致。中国的文字是表意的,可以有一种感官上的美的感动。作者这样写古人造字时的洞悉人心:“二人”才为“仁”,那是要人们互相监督的;“双丝”染了色,以“心”做秤才为“慈”,这也是让人们互相比一比、称一称的意思,善意是需要宣扬和激发的;“受”字头上三把刀,人还要直直地站着……受吧;无梁村常遭遇“西伯利亚寒流”,无梁人把风称作“西伯利亚”,他们是沿着光棍汉们的思路走的,这是一种想象力的飘逸,是情绪化了的阴性理解,有一种天上掉下个林妹妹的浪漫主义期盼。作者把文字拆散开来做纯粹形象美的分析和联想,写出了无梁人对美的渴望和向往。

  这部小说用活生生的故事让我们感受到美跟遗憾之间的关系。“我”一下子就被梅村打动:“当我拉开门的时候,一股香味随着阳光扑进来,鲜活的、生动的、甜的。她背对着阳光,金灿灿地立在那里。她身上穿着一袭红色的短袖连衣裙,两只臂膀上的皮肤闪动着象牙般的光泽……”美如成熟樱桃的梅村却先后遭受到诗人、商人、画家的伤害。她的美如《金刚经》所说的“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梦幻、泡影、露、电,都是视觉的、外在的,闪光间只有一刹那。作者要讲的是,再着迷的东西有一天都要放手,而当我们珍爱一个人时,一定不要忽略,没有任何美或高贵的东西比人更重要,“宽容”对人是多么重要。公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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