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梈被称为“元诗四大家”之一,以诗文名垂后世。他曾经担任海北海南道廉访司照磨(照刷磨勘的简称,作为肃政廉访司的下级官员,掌管磨勘和审计工作)等官职,不惧艰难险阻多次跨海到海南工作,纠正了不少冤假错案。不仅如此,他还在海南创作了诸多诗文,为人们认识海南、了解海南提供了新的视角。范梈的所作所为获得了海南百姓的认可,因此被祀为名宦。
郁郁不得志的人生
范梈(1272年—1330年),字亨父,人称文白先生,江西行省临江路清江县(今江西樟树)人。据《元史·范梈传》记载,范梈出身贫寒,幼年丧父,母亲熊氏守节不改嫁,将其抚养和教育成人。范梈年少敏而好学,善于记诵。后来,文人吴澄为其撰写墓志铭时如是说:“其耽嗜于书,钻研于文,用功数十倍于人,人鲜或知道也。”
按照一般文人的人生发展轨迹,像范梈这样家境贫寒者,要想改变人生命运,只能通过科举这一条路。但是,元朝初期废除了科举考试,无疑使得很多人“知识改变命运”的梦想无法实现。成年之后的范梈在江西以占卜、算卦为生开始广泛游历,由此结交了不少文人。由于教育发展,江西一直文气氤氲,名人辈出,比如宋代庐陵就有著名的“五忠一节”(欧阳修、杨邦乂、胡铨、周必大、杨万里、文天祥),临川则有王安石、曾巩等,在元代更是名人荟萃,才杰辈出。广泛交游并博采众长,为范梈日后名震京师、享誉文坛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大德十一年(1307年),范梈来到京师,以谋进身之阶。一个偶然机会,范梈结识了喜爱贤才的中丞董士选,并被聘为家庭教师,由此在京师逐渐显露才华。随后,他被推荐为左卫尉教授,继而迁任翰林国史院编修。在京师,他结识了赵孟頫、郭贯、虞集、杨载、揭傒斯、邓文原、柳贯、张养浩等人。他们经常一起诗文酬唱、批评切磋、题诗作序、游山玩水,共同推动了元代中后期诗歌创作的繁荣。
延祐元年(1314年),范梈离开京师到岭南担任海北海南道肃政廉访司照磨。翰林院编修为从八品,而照磨则为正九品。为什么在京师为官多年的范梈不升反降?原来,元朝时,怯薛官(主要由贵族、大将等功勋子弟构成)可以随意擢升一定级别的官员,使得官场十分混乱。大德年间,朝廷开始整肃官场,并无任何过错的范梈遭遇了池鱼之殃。至治二年(1322年),范梈结束了雷州任职,改任江西肃政廉访司照磨,并于泰定三年(1326年)担任正八品的福建闽海道肃政廉访司知事。天历二年(1329年),被擢升为从七品的湖南岭北道经历(掌管出纳文书的官员),范梈以母病为由辞绝,回到家乡隐居于百丈山。第二年,因病魔缠身,再加上慈母去世,伤心过度而亡,享年58岁。
“持节”渡海 平反冤狱
海北海南道隶属于湖广行省,大致管辖今天的广东西南、广西东南部分地区以及海南岛,治所在海康县(今广东雷州)。肃政廉访司负责监察百官,照磨这个职位负责磨勘和审计工作,地位虽低,但是责任却非常重大。范梈在雷州担任照磨长达八年之久。
因为工作职责的缘故,范梈曾经多次到达海南。因地域阻隔,来往不便,海北海南道肃政廉访司在海南设置廉访分司,时常派出官员前往料理相关事务。据考证,范梈第一次到达海南是延祐二年(1315年)五月,由徐闻县沓磊驿码头乘船渡海在琼州白沙港登岸,此后又多次前往,而且每次巡视海南各州县,都长达半年之久。
作为照磨的范梈前往海南的重要公务是录囚。录囚又被称为“录狱”,始于汉朝,为后来历朝历代所延续,是指为了防止冤假错案而进行相应的巡查、审录、监督等。范梈到达海南第一站就去了琼州府监狱,仔细核对卷宗,并进行调查问询,最终纠正了相应的冤狱。范梈在琼州府监狱初试锋芒之后,可谓是声名鹊起,其它州县百姓也都盼望他的到来。就这样,范梈的足迹遍及海南13个州县,如延祐二年(1315年)在临高县录囚,延祐三年(1316年)在乐会县录囚,至治二年(1322年)在万安军录囚……范梈的录囚工作不仅得到当时百姓认可,也得到后世的推崇,《广东通志》将其列入“循吏传”中。
值得一提的是,范梈并没有将录囚作为自己惟一的工作,投身当地文教事业是他对海南的又一贡献。在雷州上任之初,他就倡导兴建雷州路府学,在朝廷恢复科举后还为当地举人赴京赶考隆重送行。海南经济文化相对落后,更激起范梈的使命感。正德《琼台志》记载:延祐三年(1316年),在乐会县,“海北廉访司照磨范梈,始建庙学于邑治之东。梈按行至邑,捐俸,命黎兵千户王有益建。有益亦舍学田。”他的所作所为还感动了地方官员。在儋州,范梈在桄榔庵的基础上创建东坡祠,一方面缅怀苏轼的丰功伟绩,另一方面将其作为教书育人的场所。
《琼州府志》记载,范梈“尝录囚于琼,巡历遐僻,不惮风波瘴疠。所至兴学教民,雪理冤滞甚众”。这是对范梈海南功绩的充分肯定:不惧怕海上风波以及岛上瘴疠之气,深入巡视海南州县;大力兴学,教化民众;平反冤案数量众多。作为一个底层官员,能够被后世百姓记住如此之多的功绩,实属不易,范梈是海南史上当之无愧的名宦!
诗作传世咏海南
范梈一生官职卑微,却仍然尽职尽责、清正廉洁。相对仕途而言,他在文学创作上取得了极大的成就,和虞集、杨载、揭傒斯并称为“元诗四大家”。后人将范梈的诗作结集为《范德机诗集》。
范梈将诗文创作融入他的日常生活和官宦生涯中。长时间在海南各州县巡视,为其诗文创作提供了许多鲜活素材。
范梈有关海南的诗歌创作很多都是叙述自己的工作以及人生感受。如《至海口》:“曾随仙杖集灵台,流落于今岂不材,但比麻姑休狡狯,两行持节过蓬莱。”这首诗中,范梈认为自己从京师来到海口(诗中喻为蓬莱),并不是因为“不材”,而是因为自己坚守本性,不以狡狯求进,希望像麻姑一样修炼自我。
但是,人生的失意和低落时时萦绕在他心头。延祐三年(1316年),范梈结束海南巡视之后打算渡海回到雷州,但是因为大风阻隔不能成行,成诗二首:“盲风怪雨一时晴,又阻扁舟两日程。天意似将留客住,明朝浮海看清明。”“芍药荼蘼已结花,无人江郡寄天涯。凄凉更欲辞寒食,犹恐旁观议大奢。”天意留客,诗人希望第二天能够天朗气清顺利渡海,但是由于在凄风冷雨中停留太久,不能不让诗人有人生飘零的感受。地方官员送来御寒的衣食,他却因怕人议论而谢绝。这实际上写出了低级官员战战兢兢的心路历程,让人心酸不已。
在当年苏东坡登临海南岛的通潮驿,范梈发思古之幽情:“凄凉苏季子,行处足高名。”这首诗中,范梈用古人来安慰自己,虽然现实中身遭厄运,但是是非功过自有历史评说。范梈到海南各州县基本上都有诗作传世,为后人研究他的人生经历以及海南实况有很大的参考作用。
当然,范梈海南诗歌创作更大贡献则在于对海南风物的深情吟咏。如吟咏黎母山的《定安县》:“坞上晴云灭复生,谁家吹笛海天明?县堂晓起西风急,半是深黎夜雨声。”这首诗歌把黎母山描写得清新灵动:傍晚时分,坞上云霞时明时暗,随之传来黎族百姓悠扬的笛声,飘洒在夜雨中直到天明。
在其它一些诗作中,范梈还书写了琼州扇、桄榔林、槟榔寨、荔枝果,给人们描绘了一个物产丰饶的海南岛,使得海南以多姿多彩的形象走入中国文学殿堂,让人感念不已。范梈在雷州和海南创作的作品被整理成《海康集》,也有人将其称为《海南稿》,已经成为研究海南的重要参考资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