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爸”,是我堂叔,也是我们小学五年级的语文老师。五年级毕业时,每个大队都办起了初中。我们就在家门口直接读初中,“先生爸”继续教我们初中语文。
“先生爸”,这个称呼是有缘故的:先生,自不必说了,就是老师;爸,指代威严的父辈。村里的长辈们允许“先生爸”对我们家规教鞭并用。
“先生爸”,是我们村第一个师范生。凭他当年的学习成绩是可以上大学的,但长辈们希望他读中师,然后回村里当老师。我们村有重教传统,明代起私塾经久不衰。但是,“先生爸”中师毕业后被分配到外地任教,15年后才回到村里当我们的老师。
“先生爸”说,学语文,要活学活用;写作文,要会抓情景。有了创作灵感,就有了想象力和作文的冲动。
那个年代没有电视,看电影成为我们的奢望。一天,学校操场播放了电影《英雄儿女》。第二天,“先生爸”让我们以电影为题,写一个观后感。虽然已看过很多遍,但王成的英雄形象还是让我们激动不已。情感所至,笔下生力,我是第一个交卷的。“先生爸”马上开始看了起来。我走出教室时看到他紧锁的眉头向额头两边散开了,还不时点点头。
过了两天,上自习课时,班长走过来,说“先生爸”让我过去找他。我心里有些忐忑。“先生爸”见我紧张的样子,脸上堆起难得的一笑:“这次作文写得不错,待会在课堂上读一下。”
读完作文,许多同学向我投来赞许的目光。“先生爸”开始点评了:“这篇作文好在哪里呢?”课堂上一时没人回答。“英勇的王成,像我们飞上‘牛剪迹’(乡语,意为牛背)那样跳出战壕,又像老鹰捉小鸡那样冲向敌群。” “先生爸”点评道,这篇作文用作者的亲身感受和直观比照的手法描写电影画面,很难得。
读初一那年,“先生爸”给我们开小灶——读《水浒传》。我们的家乡在万泉河畔,溪流纵横。三四岁时,我们就学会了游泳,这也是“先生爸”教的。我们联系实际读《水浒传》,自然对“浪里白条”张顺肃然起敬。一年暑假前夕,来了一场雨水。面对有些汹涌的边头园沟溪流,我们斗胆建议跟“先生爸”下去比试一下。“先生爸”自然不把我们几个“小子屎”(乡语,意为小孩)放在眼里,跳进水中。
上岸后,“先生爸”意犹未尽,感叹我们的泳技大有长进,然后又让我们对刚才的情景用成语造句。“狗叔”抢先来一句:“后来者居上”。宁弟也不甘人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接着说:“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有人说,文科好的,理科可能就弱。我的体会是:不尽然。良好的语言理解能力和逻辑推理能力是学习数理化的良好动能,我在读本科和研究生时体会都很深。
积土而为山,积水而为海。师从“先生爸”这几年,不经意间我们的中文水平进步不小。想到此处,我对着故乡的方向,遥寄对“先生爸”的美好祝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