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春天,母亲都会在老家的小院墙角处随手丢下几粒扁豆的种子,一场春雨之后,苏醒了的扁豆种子睁开朦胧的睡眼,探头探脑的,一溜边的扁豆藤蔓附着在斜倚的竹竿上,互相缠绕着一路向上攀援。心形的叶子,一片挨着一片,一片挤着一片,簇拥成一架架绿色的屏障。
扁豆花如约地开在秋天里。每一次秋天里回到老家,我都喜欢在扁豆架前站上一站,那铺天盖地状如蝴蝶兰的扁豆花,肆无忌惮地吐露着芬芳,怎么看怎么欢喜,怎么闻怎么愉悦。如果能在一个宁静的清晨,静下心来,侧耳细听,仿佛还能听到扁豆花开的声音,扑棱棱的,那样悦耳,又那样亲切。
小的时候,每到秋天,扁豆是我家餐桌上的常客,母亲总会变着花样为我们做扁豆菜。清炒扁豆,扁豆烧芋头,难得吃上一回扁豆烧肉。扁豆的清香,肉的肥腴,就连盘中汤汁泡饭的美味,至今也是让我难以释怀。偶尔母亲也会为我们做上一顿扁豆焖饭,新鲜采摘的扁豆,个个壮实饱满,皮薄肉厚,掐头去筋后与大米一同下锅,出锅时撒上些许精盐,再淋上几勺热油,清香可口的扁豆焖饭浓郁了我的童年时代。
“一庭春雨瓢儿菜,满架秋风扁豆花”,“扬州八怪”之一的郑板桥落魄流落到苏北小镇安丰时,在厢房的门楹上写下这样一副对联。郑板桥当时的心境应该是失意的,但是大家就是大家,寥寥十余字,他却把伤感抛弃得无影无踪,把风情表现得淋漓尽致。肃杀的秋风难免会滋生出许多惆怅,这惆怅里便长满了长长的乡愁。亦如这小小的扁豆,总能给我平添几多绵绵的牵挂和亲情的温暖,飒飒秋风里,始终有一朵扁豆花还在开着,淡雅而芬芳。
母亲又送来了一篮子扁豆,家乡的扁豆依旧还是那样甘甜爽口,彼时我更加怀念家乡的扁豆,还有那个开满扁豆花的农家小院。其实乡情更恰似一条长长的扁豆蔓,一头牵着根植于土地上的家乡,一头牵着离乡多年的我,长在我心头的扁豆蔓,年年岁岁,岁岁年年,扯也扯不断,牵也牵不完。
又是一年秋风劲,家乡的扁豆花应该还在次第地绽放着,绽放在秋风里,也绽放在我的心田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