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卓东荣

　　有一种行动叫无声，有一种品格叫鞭策。如果不是耳濡目染，很难相信红尘滚滚中还有这样的另类“达人”。

　　每天晨起，他都在小区一隅挥舞太极，那动作虽然不十足规范甚至有点“夹生”，但认真的劲儿几乎达到痴迷。任凭多少人从他身边“噔噔”走过，他依然头不转向，眼不斜睨，如置无人之境。年逾古稀之人天天乐此不疲，你能说他没有那么一股子“踔厉奋发、笃行不怠”的时代精神吗？

　　晨曦初露，暖阳亲吻着大地，给壬寅新春增添了些许祥和。也许是年的气氛驱使，他已开始收功谢幕而转入“编外保洁”阵地。只见他挥动那把随身携带的大扫帚，“沙沙”作响地把练功周遭的落叶扫净、装袋，小心翼翼地放进垃圾桶里。对散落在地上的枯枝残桠，他躬身拾掇，费了好大的劲才用麻绳捆扎紧实，有序地放在垃圾桶一侧，只待环卫车拉走。而当小区物业的清洁工上岗时，老人又已“换景转场”——加盟社区新春公益活动去了。

　　看着干净的地表，有的清洁工还以为“昨夜风静无落尘”，但也有的首肯“早有蜻蜓立上头”的先行者把好事干了。其实，小区里的住户都心知肚明，好事是那位练功老人所为，但他没那么张扬而已。春节临近，我曾多次目睹这样的一个场景：晌午刚过，小区正当午休时分。老人踽踽独行，徘徊在垃圾桶旁，这边瞧瞧，那边瞄瞄，或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垃圾，或调整桶里溢满的容量，或提水冲刷地上的污渍，或擦拭被泔汁污染的桶盖和桶身四周的污迹……

　　有感于内，必表于外。一青年住户被老人家的精神打动，便悄悄印制两张招贴做了个“温馨提示”：对准入口，小心扔放；小区是咱家，清洁靠大家。也许，无声的鞭策更加抵达人心。从此，随手扔垃圾，乱堆放弃物的现象几乎绝迹了。有一天傍晚，我看见老人家伫立在那块告示牌前，时而沉思，时而喃喃自语，时而掠过一丝笑靥。看得出，老人家也为这里有了“明白人”而感到欣慰和释怀。

　　任何文明都是渐进和累积的过程，老人透悟个中道理。因此，在思维行事上，他虽然不强求别人与自己一样，但还是乐意做个榜样。你看，大树底下时常有人纳凉围坐，有的吸烟闲聊，有的喝茶打牌，那烟头茶渣满地狼藉，有点“触目惊心”。老人家选择大伙散场后行动，将丢在地上的烟头茶渣一支支、一撮撮捡起，连几案上的烟灰、果皮和纸屑也擦拭收拾得干净利落。然后，他悄悄放上一个大铁盒让人们“对号入座”。

　　老人家的善行引起我的思考：他为何专挑没人或人少的时候出现，如果当着众目睽睽不是更具警醒效应吗？可老人家的认知却非常特别：“那样就太生硬地打脸别人，伤害感情，显得多此一举了。”他还说：“我是个老人，既不能造山川，也不能造星河，只能做一点力所能及的微尘小事，习惯了，不算什么。”我被老人家“不贪热烈，只愿俗常”的修为折服，心灵深处久久回响着“修合无人见，存心有天知”的和弦余音。

　　后来我才知道，老人家是个读书人，平生尊儒崇道且学力颇深。在他的调教和影响下，两个儿子早些年都考上名牌大学医学硕士，都热心社会公益事业，在他们工作的城市是个响当当的抗击疫情“逆行者”和“志愿者”。有其父必有其子。我为老人良好的家教家风有了传承而起敬，更为他把所有的情志都藏在善行里而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