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兴吉

　　编者按

　　近日，海南省国家生态文明试验区建设领导小组办公室公布2023年度海南省美丽海湾名单，海口湾、三亚湾、海棠湾、感城港湾、棋子湾入选。海洋为我们提供了生活的物质基础，也赋予生活诗意和想象力。千百年来，海南人依海而居、向海而生，与海建立了紧密的生活联系。本期海南周刊封面以“住”“衣”“食”“文”“艺”为线索，带您了解“我们与海”的故事。

　　海洋是一个地理概念，更是一片蔚蓝的“乡土”，它孕育了生命，也滋养了生命。海南岛四面环海，居住在这里的人们世世代代与海洋打交道。最早登岛的开拓者驭舟渡海、沿海而居，留下了最初的海洋文化烙印；渔业、海运及对外贸易的发展，促进了滨海村镇、港口、市墟的形成和兴起，强化了海南人与海洋的联系。向海而生，诗意栖居，海南人早已将大海视为故乡的一部分。

　　史前“岛民”过着海生活

　　将时间的维度拉长，历史视野中的海南岛是一个移民岛。自古以来，来自四面八方的族群迁徙至海南岛，带来了文明曙光，也促进了文化交融。

　　登岛之初，这些移民族群基本上都是沿海岸线居住，后来随着人口的增加，逐步向海南岛腹地迁移。目前发现的海南最早的人类遗址钱铁洞，距今约两万年，虽距离海南西部海岸百余公里，但其文化类型，仍属于中国华南旧石器砾石文化范畴，显示出了清晰的海洋文化传播路径。海南著名的古人类遗址——落笔洞遗址，位于三亚市东北部荔枝沟镇的一处洞穴中，是距今一万年前的遗址，距海岸仅十几公里。洞穴中出土了人类牙齿化石，以及石器、骨角器等生产工具，还保存着数量众多的动物化石和大量的贝类遗骸，这说明渔猎是当时海南先民的主要生计之一，该遗址具有海洋文化特征。位于陵水黎族自治县的石贡遗址，是海南新石器时代中期的重要贝丘遗址，贝丘，在考古学上是指古代人类食用后遗弃的大量贝壳形成的堆积，一般分布于海边。石贡贝丘遗址在陵水新村镇南湾半岛上，出土了磨制石器、陶器、骨器、贝壳和动物骨骼等，也呈现出鲜明的海洋文化特征。

　　据学者研究，目前在海南岛上生活的各民族中，最早迁入海南岛的是黎族先民，为利用海洋丰富的资源，他们在海边建起了村落。

　　各类移民登岛后沿海而居

　　约从秦汉时期开始，今天被称为临高人的族群开始从大陆的两广地区迁入海南岛，并在琼岛北部沿海地区居住。这一族群沿着海岸向两侧拓展，在东侧最远抵达了今天的琼海一带。有学者认为：海南东部著名的小镇——博鳌的名称，应该是临高人语言（即临高话）在此地使用的标志遗存。如今，临高人的后裔主要分布在临高县，以及海口西部长流、永兴一带。

　　宋元之际，迁入海南岛的汉族移民中，来自闽南的族群逐渐占据优势，他们后来形成了讲海南话（语言学上称为海南闽语）的海南汉族主体族群。与此同时，讲粤语的人群开始在儋州一带形成聚落，海南岛多处河口地带出现了疍家人的身影。这些族群，除疍家外，都是先在沿海地区建立居民点，然后逐步向海南岛腹地发展。

　　海南一些历史悠久的古村落，是海南先民登岛后沿海而居的例证。澄迈县老城镇境内的石公式（què）村，相传为南梁岭南地区首领冯宝、冼夫人的直嫡后代迁居海南时创建，是海南冯氏的发源地，海南各地冯氏支脉，常到此寻根，该村也被称为“冯氏海南第一村”。2021年，石公式村的冯氏祠堂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三亚市崖州区的千年古村——保平村，相传始建于唐代，村之南便是保平港，村民的生产生活与海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清代《崖州志》记载：“保平港，（崖）城西南受宁远水入海，州治要口”。

　　盐村、渔村依海兴业谋发展

　　海洋丰富的物产，为初迁海南岛的各类族群提供了物质基础。此后，这些海南岛的开拓者一方面将从大陆带来的农耕技艺运用于农业生产中，一方面向海而生，耕海牧渔获取生活所需，向市场供应鱼虾、贝壳、珍珠、海盐等海货。

　　海南的古称为“珠崖”，明正德《琼台志》援引《汉书》中东汉学者应劭的说法：“（珠崖）郡在大海中，崖岸之边出真珠，故曰珠崖。”据此可见，早在汉代，海南已出产珍珠。而在宋代，海南物产的大宗为盐，据《海南岛史》援引《宋会要辑稿》所述，北宋真宗年间，海南的盐税已经有一万多贯。

　　儋州市峨蔓镇的盐丁、灵返、细沙、小迪等自然村，至今保留着500多亩盐田，村民们延续着日晒制盐的传统。这些盐田分布于沿海潮间带，主要由晒盐地、过滤池、蓄卤池、盐槽、盐房和连接外部的盐道等构成，是我国为数不多的从古代延续至今的日晒制盐点之一。

　　据儋州市博物馆考证，峨蔓盐田的历史起于宋代。盐丁村李氏后人介绍，其先祖于宋代自福建莆田渡海来到儋州，先落户今三都镇一带，后北迁峨蔓湾定居，以捕鱼、制盐为生。当地人在长期生产实践中摸索出了独特的制盐体系，特别是利用海边的玄武岩加工砚式晒盐槽，铺砌规整的玄武岩块以建造更大体量的浅池状晒盐槽。

　　港口里停靠着大大小小的渔船，渔家汉子忙着搬运渔获，渔家女子在码头上售卖丈夫辛苦捕捞的鱼虾，闲暇的时候，她们也会唱上几句哩哩美……走进临高县新盈镇中心渔港，你总能轻易找到这个滨海小镇的“渔”印记。

　　距中心渔港不远，就是新盈港旧址，清代末期这里曾是海南最大的渔船码头。据考证，早在宋代，新盈一带的村庄就已从事渔业生产，男人捕捞管海上的事，女人当家管陆上的事，是当地由来已久的传统。因为长期从事渔业生产，敢闯敢拼，在临高新盈人拥有相对较强的经济实力，这从镇上各式装修讲究的楼房可见一斑。据统计，新盈总人口5万多人，共有渔船2000余艘，从事渔业的人口占了一半以上。近年来，通过发展深海网箱养殖，新盈镇的海洋产业蛋糕越做越大。

　　港口市镇连通内外“挑大梁”

　　随着人口的增加、生产规模的扩大及商贸业的发展，部分位于沿海地区的聚落逐步向大型居民点转化，最终形成了海南的主要市镇。其中较为典型的是毗邻港口发展起来的市镇，它们兼具开展河流运输和海洋运输的便利条件，是连通内外的枢纽和区域物流集散地。

　　在宋代，海口浦依托当时的琼州首府——琼山府城发展，起着军事拱卫的作用。不过，作为海南对外联系的重要门户，海口浦一带的港口（即神应港）地位越来越重要，海南名贤丘濬有过“帆樯之聚，森如立竹”的描述。尤其是进入近代以后，这里通过发展对外贸易，汇集海南岛各地的土特产品向外输出，输入铁制品、纺织原料等物资，一跃成为海南工业和手工业重镇。后来，海口从琼山县分出单独设市，最终“晋升”为海南省的省会城市。

　　琼南的三亚地区，古时以渔盐闻名于世，每年鱼汛时节，来自闽、粤的渔民在这里停留补给。史料显示，历史上三亚原本分为三亚街和三亚港（有时称三亚埠）两部分，三亚街主要面向农村开展商业活动，位于三亚河入海口的三亚港则主要做进出口生意和发展鱼、盐贸易。后来，对外贸易越来越频繁，港口的地位和作用凸显，三亚地区的经济重心开始从三亚街向三亚港转移，又因两地距离较近，逐渐合为一个市镇。

　　琼海嘉积、三亚藤桥、东方北黎等地的发展历程也与港口、贸易密切相关。走进东方市八所镇北黎村，一栋栋残破的骑楼建筑难掩昔日的繁华。因毗邻北黎河口，坐拥港口之利，且处于当时的环岛公路要冲，民国时期北黎是海南岛西部的商业重镇，一度为感恩县治所。新中国成立后，因环岛公路改道、北黎河口淤塞致港口外迁，北黎风光不再。如今，北黎只是八所镇的一个普通村庄。

　　清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朝廷撤销了所谓“寸板不得入海”的禁海令，准许船只出海通商，从事沿海岸及东、西两洋的贸易。次年（1685年），清廷在广东设立了粤海关，粤海关在海口设税馆，即海口总口，又在海口总口下，环海南岛分设乐会口（今属琼海）、陵水口、铺前口、万州口（今属万宁）、崖州口（今属三亚）、清澜口、儋州口、沙荖口（今属琼海）、北黎口9个正税之口。作为对外贸易“桥头堡”，这些税关所在地后来大都发展成了海南沿海地区的重要市镇。

　　从泛舟渡海登岛，到沿海岸线而居，到发展渔业和对外贸易，再到争创现代海洋渔业高质量发展示范区……千百年来，海南人“靠海吃海”、耕海牧渔、向海而生，也懂得敬畏海洋、珍视海洋、保护海洋。吹着海风、踏着海浪长大，又在耕海牧渔中领悟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道理，海南人拥有如大海般宽广的胸襟和包容的气度，海洋文化也成为海南最具代表性的文化元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