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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7月05日 星期五  报料热线:966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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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瑞山的月光

  ■ 徐海鹰

  我喜欢母瑞山的月亮,皎洁明亮。

  多年前的一个夏天夜晚,我住进了母瑞山。四周群山巍峨连绵,山色黛墨。中瑞农场场部就“深居”在四面环山的山谷中。母瑞山是高山盆地,水系纵横,森林资源丰富,汩汩流淌的山泉,从山岩和树根的缝隙奔涌而出,清浅无声,最终汇成母瑞河、清湾河和美女溪三大河流。母瑞河也称滑沟,它起源于五指山支脉的母瑞山麻罗岭水库山泉,从高山峡谷中倾泻而下,穿越红军潭,一路浩浩荡荡从中瑞场部奔腾而过,川流不息,迂回流入万泉河。

  这是一条有红色记忆的功勋河流,90年前,琼崖红军依据山高林密,一直在河流边与敌人开展武装斗争,10多名红军战士投江牺牲的壮举就发生在这条河上。母瑞河上有一座桥,是唯一连接起大山两岸苗寨和通往山外的通道。母瑞山的河水,水流奔泻豪放,在群山中激荡流淌了数千年,所到之处,水清岸绿,滋润着人间烟火。

  夜幕下,我站在当年红军操练场遗址上建成的“红军旅馆”楼上,看见了山里一个硕大的月亮从山坳中缓缓升起,月亮又大又圆,清辉洒满大地。此时群山静谧,月光皎洁。我下得楼来,信步河边,看那滔滔河水,仰望苍穹,深蓝夜空里繁星点点,我走月亮也走。我突然想起李白的 “月随碧山转,水合青天流。杳如星河上,但觉云林幽” 的诗句,此情此景再恰当不过了。

  母瑞山曾两度成功保留革命火种,被誉为“琼崖革命的摇篮”,创造了“琼崖革命二十三年红旗不倒”的奇迹。在这里,我重走红军路:穿越母瑞山革命根据地纪念园,重温红军琼崖特委、琼崖特委“四大”会议、琼崖苏维埃政府大礼堂旧址,以及红军师部旧址、红军潭,红军军械厂、红军军政学校、红军农场、红军操场、红军医院等革命遗址的血色历史记忆。每到一处,我轻轻抚摸着简陋斑驳的遗迹,好像与90年前的他们在对话:对话“山不藏人人藏人”的军民鱼水情,对话“地当床、天当被”的革命豪情,对话历久弥坚的“母瑞山精神”。那行军深山密林,与搜山敌人周旋,忍饥抗疾,流血甚至献出生命的一幕幕,让我不由得对革命先辈肃然起敬。

  我来到“棺材沟”红军古战场,长长的山沟很像一口棺材,沿西北—东南方向“安放”着。沟里的水潺潺地往山下流,这里曾战死、饿死、病死了200多名红军战士。战斗结束后,苗族阿爸上山打猎发现了红军战士的遗体,冒着被砍头的危险,悄悄地组织了几十个苗胞,把红军战士的遗体掩埋于沟中。一场大雨后,山坡上竟开满了一种美丽的、不知名的山花,一片片一簇簇,满山遍野,冯白驹将此花命名为“英雄花”。凝视着无名山花,我仿佛看见战士们卧于花丛中,鲜血染红了凄凄青草。举头仰望天上那轮以红色为底色的明月,仿佛更加清澈皎洁。

  我惊叹于那些安放在战斗旧址上的雕塑,他们就是那些红军战士活着时生动的呈现。我站在一尊名为《艰苦岁月》的雕塑前,仔细打量:在战斗空隙,极度饥饿的小战士依偎在老战士脚下,聆听老战士吹奏竹笛,小战士听得那么入神,眼睛里充满无限的憧憬,头上是一轮大大的月亮,可谓月圆人也圆。小战士也许明天就战死沙场,但红心永远向着党。悠悠笛声在山谷中回旋,充满了革命乐观主义精神,鼓舞着红军的革命斗志……这座用青铜铸造的雕塑,成为母瑞山“琼崖革命二十三年红旗不倒”的标志。

  居住在母瑞山里的人,有着大山一样的胸怀和刚毅,他们与山上的每一个红色灵魂一道,守望着这片拥有红色底蕴的青山绿水。在太阳和月亮的轮番照耀下,他们过着平实的生活:讲琼崖革命故事,承革命先烈遗志,讲青山绿水理念,添植树造林新韵,弹特色产业新曲,兴修水利综合改造农田,绘未来发展蓝图……他们在日常生活里感受大山周而复始的日落月升。山里是大氧吧,青绿清新,很多时候,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刷洗着路面,润泽着一块块农田、槟榔园和绿油油的农家菜地。当小雨蒙蒙,纷扬而下时,如丝如绸,耐人寻味。山里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雨过天晴,碧空如洗,一轮皓月又会出现在母瑞山的夜空。

  那个夏天的夜晚,我坐在山上旅馆的一扇窗前,看着山顶天线之上的晚霞慢慢褪去,落霞染红了母瑞河,染红了逶迤的山峦,炊烟袅袅升起,夜色一点点地暗淡下来,群山湮没在夜幕中,山下家家灯火次第亮起,街上霓虹灯闪烁,传来动感的舞曲。直到夜深了,山里的灯光一盏接一盏地熄灭。这时,我发现月亮悄悄在山顶上露出半个头,慢慢地爬上树梢,不一会儿,月亮完全从山那边露出来,一轮红月便悬挂于黑黝黝的天穹,蔚为壮观。眨眼之间,月亮慢慢变大变圆了起来,晶莹剔透,仿佛是镶在天空中的一轮玉盘。月亮离我那么近,那么亲切,仿佛触手可及,让人心生无限的遐想和情思。此刻山岚尽墨,星月相伴,山上森林瞭望塔上仍在闪亮的灯光,成了母瑞山的另一轮明月……

  每次到母瑞山,我都无限眷恋山里的月亮。一到月夜,我便与同事漫步街上,身边是绿树婆娑,月光落在银碎的河面上。抬头看月亮,大地泻下一地银光,明亮的月光浮在层层叠叠的树梢上,如水如带,田边有悦耳的虫鸣声,这让我想起小时候奶奶带我“踩月亮”的情景。“踩月亮”,其实就是农人于月夜巡田放水。我老家的房屋建在一个凸起的山头上,山下是良田阡陌,一条水量丰富的小溪从田中穿过。每到旱季,村民为从小溪中引水灌田,便于溪中挖了一个口子,哗哗的流水于是涌进田中,当水漫到禾苗的一半时,再把口子堵上。我与奶奶行走在夜月的田野,仰头看天,天上无云,夜幕里只有一轮圆月高高悬挂,仿佛是一面镜子。低头看水,水面上跳跃着点点银光。回头看,远处是镇上的万家灯火。奶奶挖田埂放水的声音打破了田野的寂静,也惊了青蛙。月亮、水流声、蛙鸣,汇成了一首月光曲。此时最是那一轮月影,皎洁,清辉满地。月随人移,心随月走,一路徜徉下去,乡愁溢满心头。

  又是一个月夜,我去了一趟革命根据地纪念园,我与87岁的老讲解员王学广月下畅谈,月光落在王文明、冯白驹的雕像上,落在王学广灰白的头发和灰旧的红军装上。他很健谈,一遍遍地向我讲述琼崖革命故事。山静了,风停了,就连月亮也在驻足聆听。王学广退休后就来纪念园当义务讲解员,向到来的游客激情昂扬地讲了6800多场。母瑞山革命坚持二十三年红旗不倒,他今年刚好也讲了23年。他说:“我今年87岁了,讲好王文明、冯白驹为代表的琼崖母瑞山革命故事是我毕生的理想,只要身体允许,我就要把他们的精神永远传扬下去。”

  此次再来母瑞山,我发现这里悄悄发生变化了:一座新建四车道大桥已横跨母瑞河两岸,通向革命根据地纪念园的路变成了宽大的柏油路,纪念园比以前扩大了几倍,烈士陵园建成对外开放,中瑞学校正式更名为“红军学校”,母瑞山水系的三大河流经过清淤、筑护坡、建水坝,再经岸边植树造林综合整治,水更清了,岸更绿了。潺潺流水润泽了阡陌良田,填满了乡亲们的谷仓,从麻罗岭水库引入食用水源的净水厂正在兴建,从海口羊山大道至母瑞山的快速道即将建成通车,山羊满山坡、水塘鱼欢跳……如镜、如银、如水……母瑞山的月,早已注满一片心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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