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海南日报全媒体记者 罗安明

　　植物是人类食物的来源，也是自然山水的一部分。我国古人很早就形成了对各类植物的朴素认识，并以植物咏诗、命名、喻人，比如他们夸一个女人貌美会说“手如柔荑（植物嫩芽），肤如凝脂”，说一位少年俊秀会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感叹年华流逝会说“明日黄花蝶也愁”。

　　先秦时期，我们的祖先常用植物名称给一个地方命名，部分地名后来演变成了某一族群的姓氏。还有一些人将植物名称融入名或号中，以抒发情怀、增加雅趣。

　　以封地为姓氏

　　据不完全统计，仅《诗经》中就出现了159种植物，其中许多植物名称，也是百家姓中的姓氏，比如《诗经·王风·采葛》中提到的3种植物：葛、萧、艾。“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这是一首表达男女相思的诗歌，作者借植物的生长周期抒发层层递进的思念之情。

　　葛为多年生藤本植物，其根、茎、叶、花均可入药，大家做菜常用的葛粉就是用葛的根部制成的。今河南商丘市宁陵县有一处葛城遗址，为夏商周时葛国（亦称葛伯国）的都城。上古时期，此地多葛，部落居民以葛根充饥，用葛的藤和茎皮制作衣物，推举出首领葛天氏。后来，因为治水有功，葛天氏的后代被封为伯爵，负责治理葛国。商周时，葛国仍然存在，不过国力日趋衰弱，后被宋国所灭。葛姓源于葛天氏，其后裔简化成了单姓葛，这是关于葛姓起源的一种说法。

　　另一种说法为：汉代时，洪曩祖之子葛庐起兵协助汉光武帝有功，受封于下邳，居今江苏句容，吴中葛氏一脉自此出。在葛姓人物中，最出名的当数东晋道教理论家、医药学家葛洪。葛洪是东晋丹阳郡句容（今江苏句容市）人，因曾在抱朴峰修道炼丹，自号抱朴子。他四处搜集验方，结合自己的医药知识，写成了影响深远的《肘后备急方》。葛洪在这本书中记载了天花和恙虫病，是世界医学史上记录这两种疾病的第一人。《肘后备急方》中还有用青蒿治疗疟疾寒热的表述：“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渍，绞取汁，尽服之。”我国科学家屠呦呦读后很受启发，进一步改良了提取青蒿素的方法，研发出强有力的抗疟疾药物，在全球范围内挽救了数百万人的生命。

　　与葛姓相似，萧姓的起源也与植物、封地有关。萧是草本植物蒿的一种——白蒿。今安徽宿州市萧县，古时白蒿茂盛，被称为“萧地”。据牛晶轩著《中华姓氏》一书介绍，萧姓源流众多，主要说法有两种：一是来源于嬴姓；二是来源于子姓。这两种说法都与因功被封“萧地”有关。受封嬴姓、子姓勋贵的后人在萧地建立萧国，后萧国被强敌所灭，他们思念故国，因而以国名为姓。

　　艾通常指的是艾蒿，这种植物在我国南方地区广泛分布。清明节前后，去野外采集艾蒿制作艾果（亦称青果），是传承千年的习俗。艾姓的来源颇具传奇色彩。夏朝少康时期，有一位名叫汝艾（一作女艾）的大臣，因辅佐少康有功，被赐姓艾，汝艾由此成为艾姓始祖。《通志·氏族略》记载，艾氏为“夏少康臣汝艾之后”。古时“汝”是“女”的通假字，汝艾应是一位从政有方的奇女子。还有一种艾姓起源说，春秋时期，齐国有位大夫名孔，因住在艾陵（今山东泰安、莱芜一带），人们就叫他孔艾。他的后代以居住地名称的首字“艾”为姓氏。艾陵在历史上出名，缘于一场战斗。公元前484年，吴国联合鲁国在艾陵大败齐军，史称“艾陵之战”。

　　与官爵有关的姓氏

　　松树是松科、松属植物。在中国文学作品中，松树象征着高洁和坚贞不屈，比如“桃李盛时虽寂寞，雪霜多后始青葱”“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等。据唐代谱牒姓氏专著《元和姓纂》记载，秦始皇统一六国后，登临泰山祭天，途中天降大雨，于是在路旁的五棵松树下躲雨，他认为五棵松树护驾有功，遂封其为“五大夫”（爵位）。后来，便有人以“松”为姓。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粟是禾本植物，所产谷物称“小米”，粟也是粮食的代名词。古时，海南岛的居民曾以一种名为鸭脚粟的谷物为食，这种植物成熟时“吐穗壮如鸭脚”。在中国，姓粟的人不太多，但名人却有不少，比如中华人民共和国开国大将粟裕。关于粟姓的起源主要有两种说法：一说为汉朝有负责管理米粮的治粟内史，其后人以粟为姓；另一说为粟氏开基祖先万成公原本姓熊，曾为宋代朝廷大员，因权力斗争，逃至广西与湖南交界处。追兵将至，万成公带着家眷藏进一块粟米地里，成功躲过一劫。事后，万成公觉得此次脱险，多亏了粟的帮助，于是一家人定居于此，改“熊”姓为“粟”姓。

　　中国的姓氏中，与官职有关的不少，比如司徒、司马、司空、李等。据说，李姓先祖是颛顼（zhuān xū）高阳氏的后代。颛顼的后人中有一个叫皋陶的人，他在尧帝时担任大理官，负责处理部落之间的纠纷。他做事公道，很受尊敬，他的后人也一直担任这一官职，于是以“理”为姓。至商朝末年，任大理官的理征因刚正不阿，得罪了纣王，遭到杀害。理征的夫人得到消息后，带着儿子逃到了伊侯之墟。母子两人藏在山林里艰苦度日，渴了喝山泉，饿了就吃李树的果实充饥。后来，商朝被推翻，理夫人和儿子重见天日，为了纪念李树的救命之恩，就将“理”改为“李”。老子，姓李名耳，是中国道家学派的创始人。

　　名号里的文人雅趣

　　姓氏传承于祖先，名字和号却可以自己拟定、更改，表达自己的意愿。古代名人的名号中，经常可以看到植物的身影。

　　据《中国人姓名故事》一书的作者张颖震考证，清代著名小说家吴敬梓的名字有“优才”之意。吴敬梓出生于名门望族，但到了他父亲这一代，家道开始衰落。他早年热衷科举，渴求功名。名字“敬梓”是他的启蒙老师给他起的，梓是一种珍贵的乔木，木质轻而密，是制作乐器的好材料。老师给他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他成为像梓一样的优异之才。吴敬梓的号“文木”意为“可用之木”，也有很好的寓意，《庄子·人间世》中就有“若将比予于文木邪？”的说法。

　　《红楼梦》的作者曹雪芹，“雪芹”不是名字，而是号。曹雪芹本名曹霑，字梦阮，号雪芹、芹圃、芹溪。名字是父亲曹頫（fǔ）给他起的。曹雪芹出生前，江宁（今江苏南京）连续三四个月没有下雨，他出生前几日，接连下了几场雨，曹頫从《诗经·小雅·信南山》名句“上天同云，雨雪雰雰。益之以霡霂，既优既渥，既霑既足，生我百谷”中选了一个“霑”字。“雪芹”这个号，则是他自己取的。曹雪芹对芹菜有所偏爱，尤喜欢“雪底芹菜”这道菜肴，宋代大文豪苏轼在诗中提到过这道菜，“泥芹有宿根，一寸嗟独在。雪芽何时动，春鸠行可脍”。扬州名厨曾根据《红楼梦》中描写的菜肴制作了“红楼宴”，其中就有“雪底芹菜”。菜的底下是芹菜炒肉丝，上面盖着色白如雪的蛋清，即菜名中的“雪”。

　　以植物名称为号的名人还有不少，比如陶渊明号五柳先生，李白号青莲居士，辛弃疾号稼轩等。“先生不知何许人也，亦不详其姓字，宅边有五柳树，因以为号焉。”为什么以“五柳先生”为号，陶渊明在《五柳先生传》开篇处颇为得意地作了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