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凯

　　哲学大师冯友兰1895年出生于河南省唐河县一个书香之家，今年恰好是先生诞辰130周年。

　　作为中国现代哲学奠基人之一，冯友兰第一个完成了系统的《中国哲学史》，将中国哲学史研究推进到一个全新的历史阶段；抗战期间，他殚精竭虑，写成《新理学》《新事论》《新世训》《新原人》《新原道》《新知言》等“贞元六书”，建构了自己的哲学思想体系；在生命最后10年，冯友兰克服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笔耕不辍，完成了7卷本的《中国哲学史新编》，为其哲学生涯画上了一个圆满句号。

　　《中国哲学史》出版前后

　　20世纪20年代末，为了使中国哲学史研究达到近代化水平，冯友兰以西方哲学为“解释演述的工具”，对中国哲学史进行了全面系统的梳理，两卷本《中国哲学史》便是他此间的代表性作品。

　　冯友兰年轻时就对哲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1915年，于中国公学毕业后，他获得大学预科毕业文凭。此时，他学习哲学的欲望强烈，便报考了当时全国唯一设有哲学系（当时叫哲学门）的北京大学。毕业后赴美留学，师从美国实用主义哲学代表人物约翰·杜威，1923年获得哥伦比亚大学博士学位。回国后，冯友兰先后在中州大学、广东大学担任哲学教授。1927年，冯友兰来到燕京大学，开设中国哲学史课程。冯友兰边学边讲，研究一章讲一章，他的中国哲学史研究，顺着历史的顺序逐渐进展。

　　北伐胜利后，冯友兰受聘为清华大学的哲学系教授，仍然负责中国哲学史的教学，他的研究也继续延伸下去。1929年，冯友兰写成《中国哲学史》上卷，分赠师友征求意见。1931年2月，《中国哲学史》上卷作为清华大学丛书之一由上海神州国光社出版。经过不懈努力，1933年6月，冯友兰又写成了《中国哲学史》下卷。不久，《中国哲学史》上、下卷作为“大学丛书”之一由商务印书馆出版。

　　在“五四”新文化运动以前，中国哲学史研究仍然采取旧的“经学”形式。虽然当时中国已建立起近代资产阶级的哲学模式或哲学体系，但对于哲学史研究，还没有超出封建史学家的范畴。冯友兰是第一个写出《中国哲学史》这样高水准教科书的哲学家，为该学科的建设作出了重大贡献。《中国哲学史》的问世，确立了冯友兰在中国哲学史界的地位，也为他新理学思想体系的建立做好了充分的理论准备。

　　“贞元六书”建构新理学思想体系

　　“贞元六书”是指冯友兰在抗战时期所著《新理学》《新事论》《新世训》《新原人》《新原道》《新知言》等“六书”的合称，这些作品诞生于中华民族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象征着冬春之交的“贞元之际”，故称“贞元六书”。

　　全面抗战爆发后，清华大学与北京大学、南开大学合并组成西南联合大学，南迁云南。南迁路上，冯友兰开始构思起草“贞元六书”，1939年完成《新理学》，这本书的问世标志着新理学思想体系基本形成，此时的冯友兰不仅以中国哲学史家的身份闻名于世，还以哲学家身份蜚声学术界。1940年，冯友兰又出版了两本书，一本是《新世训》，由开明书店出版，他运用新理学观察人生问题，提出新理学的修身理论，他曾在大学设置修身课程，为学生讲授此书；另一本是《新事论》，由商务印书馆出版，冯友兰运用新理学观察中国社会问题和文化问题，提出了中国社会和文化发展出路的构想。1942年《新原人》一书脱稿，先在《思想与时代》杂志连载，后由商务印书馆出版。这本书阐述了新理学的人生哲学，与《新理学》相互照应，显示出新理学思想体系由本体论讲到人生论的理论架构。

　　新理学思想体系问世后，引起学术界热烈的讨论和争辩，冯友兰在《哲学评论》第8卷第1—2期上发表了长文《新理学在哲学中的地位及其方法》，对学界的评论做出了回应和答辩。后来他在这篇文章基础上写出两本书，一本是《新原道》，1945年由商务印书馆出版。冯友兰运用新理学观点诠释中国哲学，力图证明新理学代表着中国哲学的“最新进展”；另一本是《新知言》，也由商务出版。冯友兰对维也纳学派“形上学不能讲”的说法作出回应，声称新理学找到了讲形上学的正确思路。

　　从1939年到1946年，在短短的7年时间里，冯友兰连续出版了6本书，他称这些书为“贞元之际所著书”，意即这些书一方面宣告旧时代的终结，另一方面宣告新时代的到来。通过“贞元六书”，冯友兰创立了新理学思想体系，使他成为当时学界声望最高的哲学家，影响了许多人。多年以后，他的学生焦树安在《回忆冯友兰先生》中写道：

　　我经常去罗老师那里看书。他的藏书中就有冯先生的《中国哲学史》《新理学》《新事论》等。特别是《新事论》各篇，简明扼要，说理透彻，我一个高小学生，竟然一口气读完了这本书，在我幼小的心灵中，始终觉得冯先生是个有学问的哲学家。

　　重写中国哲学史

　　1949年后，冯友兰开始以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重新研究中国哲学史，从1960年开始，冯友兰运用新观点撰写哲学史，不久出版了《中国哲学史新编》第一、第二册。20世纪80年代初，85岁高龄的冯友兰重新撰写《中国哲学史新编》，披阅十载，增删多次，终于在有生之年完成了长达150余万字的《中国哲学史新编》。

　　这部鸿篇巨著在中国哲学史上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20世纪60年代以来，学界陆续推出了几部中国哲学通史，但大都是“从孔夫子到孙中山”，没有涉及现代，包括台湾、香港也大致如此。只有冯友兰的《中国哲学史新编》，涵盖了从商、周至新中国几千年的历史，是一部名副其实的中国哲学通史。

　　《中国哲学史新编》采用唯物史观的立场、观点、方法，来阐述中国哲学产生与发展的一系列问题，抛弃了以往流水账式的记事方式，以时间为序，以人物、事件为纲，紧紧把握时代变迁，以简洁明快的手笔勾勒出数千年的中国哲学长卷，赋予哲学史以鲜活的血液和灵动的筋骨。这种全新的写作方式克服了原来哲学史作品凌乱和缺少内在联系的不足之处，给读者指出了一条哲学思想发展的基本脉络。

　　1993年，《中国哲学史》在中国台湾出版，冯友兰在序言中说：“余平生所著，三史六书耳。三史以释今古，六书以纪贞元。”冯友兰所谓的“三史”，是指他在20世纪30年代完成的《中国哲学史》、40年代在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讲授中国哲学史时的讲稿《中国哲学简史》，以及晚年完成的《中国哲学史新编》；“六书”则是指构成冯友兰哲学思想体系的《新理学》《新事论》《新世训》《新原人》《新原道》《新知言》等——冯友兰认为自己一生的学术成就都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