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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人寄来母校龙门中学校园的照片,看后无限感慨:旧貌变新颜!那三层楼的教学大楼和校舍,那平顶式的教室,水泥硬化的校道,四个标准化的排、篮球场以及那丰富多彩的植物园。整个校园绿树成荫,花草相映成趣。好一个新农村校园!
我是1959年从龙门高级小学考取龙门中学的。它创建于1948年,当时叫定南中学。1949年春招收第一届学生。抗战胜利后,定安县国民政府就筹划人才培养问题。设在龙门镇的定南中学负责招收黄竹、岭口、石壁、文曲、龙塘等乡镇的学子。
搭寮高手
我收到的新生录取通知单很有意思,其中两个主题词:自带床板,学费7元。而老生入学报名,床板不再交,但每人要交10块茅片。
茅片,也叫茅草片,是盖茅寮(茅屋)用的“瓦”,用7支小竹片夹(也有高手用5支竹片的)着茅草头编成的,1米多长。从初一下学期起,这是每人必交的“作业”。当时我们的教室与男生宿舍是一幢茅寮,墙,是用稻草和着泥挂在扎好的横杆上抹光而成。一道泥墙就把宿舍与教室隔开。不设门的,那时没人偷东西。床打成长长的统铺,每人床头一个小木箱盛衣物。这教室、宿舍连通了,很方便。记得冬天,衣服单薄的同学上课时冷得发抖,老师就叫我们过宿舍去取毯子来披着上课御寒。那毯子都是棉毯,没有毛毯,买不起,有棉被的同学没几个。
那个时候,开学第一周的“功课”是盖茅寮,茅寮用了一个学期就得翻新,茅片要换,泥墙都重新糊。可以说,当时龙门中学的毕业生,从搭屋架,到盖茅草片,到糊泥墙,不论男女,个个都是高手。
龙门坡当时荒地不少,茅草遍地,园界处茅草、竹子不少,10块茅片的任务不成问题的。到初二时,就不用父母操劳,我们都能自己准备好去报名入学。
到后来,上世纪七十年代,全国“农业学大寨”期间,龙门坡一度大种甘蔗,学生的劳动课占去大半时间。那时候的入学报名是规定每人必需交600斤牛粪,吓得一些学生因牛粪拾不到这个量而不敢来报名。这是后话。
藏龙卧虎
龙门地属红壤土,我们叫“赤土坡”。下起雨来,地面十分滑。我们这些学生,几乎人人都滑倒过。水井与食堂地处南边低处,要下几道坎(斜坡),这“坎”成了“事故高发地段”,尽管学校将“坎”用锄头挖成台阶状,仍有人滑倒。
当时这个乡镇中学属广东省,来自广州、汕头等地的大学毕业的老师也常常滑倒,有时连饭都撒了。饭是每人一份,撒了,就只好饿肚子了。
龙门中学当时可谓藏龙卧虎。有当过副县长的语文教师张亮,有抗战时期到过中亚、东南亚各国的英语老师杨英汉等五六人,他们都是因被打成“右派”而“发配”到此的。他们上课水平很高,生动易懂。那时候,我们每周有两个半天(有时甚至三个半天)是劳动课,但各门文化课程都能赶完。
当时的校园到处是草。校园里经常看到一个老人牵牛的身影。他,50多岁,背有点驼,穿着黑色的衣服,脚着用废轮胎做的凉鞋。牛吃草,他看书。他可是个“人物”:1926年参加革命,“四·一二”后赴上海从事地下斗争,抗战时期赴延安,后受命回广东抗日。曾在大学任教。解放初期,出任定安人民政府副县长。不知什么原因成了“右派”,在此带罪教书,所以要放牛。他知识渊博,我古文不懂的都喜欢去问他,他总是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解答。
那时没有自来水,水井在坡下田边,很大,四方形,约100平方米。这井不光学校用,镇上的居民也来此挑水吃。井边有两排只有墙无顶棚的露天洗澡房,男一排,女一排。男同学,包括男老师,大都穿着一条裤衩,就在井头用铁桶打水冲凉。那男洗澡房只作换裤子的地方。女同学则提一小桶水到洗澡房里抹抹了事。我们小男生因穿着裤衩冲凉,开始不懂得冲净下身的肥皂水就换裤,不少人阴囊“蚀酥”(皮肤发炎)又痛又痒,甚是痛苦。后经老师指点,才避免了这皮肉之苦。
开头两年没有电灯,一个教室一个用煤油为燃料的汽灯。晚上自修都靠它。点汽灯要打气,那是个力气活,收火还要有技术,要把握好火候,灯纱才收得圆,灯光才白亮。这活都是班长他们几个大师兄包揽了。
生产自救
1960年,全国进入饥饿年代。不少同学只带蕃薯来当饭,食堂统一蒸饭,他们饭钵里就只有几条蕃薯。国家为保障我们学生有饭吃,改为供应商品粮,好象是免费。每人每月大米26市斤。到后来,连大米供应也不足,要搭配蕃薯干片。因此,各班下了最后一节课就要派人去抬饭来分。
每班一箩筐糒(干饭)。由班长分。那时我们班里同学年龄差距有七八岁,几任班长都是大个头的担任。开始分饭,班长也没有经验,分到最后才发现不够分了,只好均着,紧后每人所得的份量只有前面的一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还有剩,班长也不与后面的人私分,而是让前面的同学也来分一点。这26斤粮食只够中晚两餐。当时师生都不吃早餐。做完早操就早读、上课了。学校管饭,但菜是各人自带。多是菜头脯(萝卜干)、酸菜,我娘有一次给我的是一小冬菜坛子田蟹酱 ,那是“闻起来臭,吃起来香”的酱料。开始,一打开,大家嫌臭,但用箸头沾来一尝,竟大叫好吃,不两天就被大家分享光了。我只好与同学共用他们的菜头脯。那时,每个学期有7—10天甚至半月的“农忙假”。每逢“农忙假”,学校就组织我们下村帮助生产队割稻。虽然这是很累的活,但可以放开肚皮吃糒。我们也都乐意去的。
为了让学生吃饱肚子,当时公社(当时龙门镇叫“龙门人民公社”)拨一些水田和学校附近的一些坡地给学校耕种,学校划给每班一块。我们的劳动课就是种地了。我们种了可快速收获的蕃薯、蔬菜,填饱了我们的肚子。
在我们的蕃薯还没收获时,我们常常中午到公社那些收罢的蕃薯地、木薯地、南椰地里拾小“薯落”,拿回来用小土锅煮了吃。
那时虽然贫困,没有学生有盗窃行为。学校附近就是公社蕃薯地,没有一个学生偷挖蕃薯充饥。大家都有一个观念———“公家财产要爱护,私人财物不能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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