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省国画家张华忠,却再也无缘这份热闹与喜庆,离开了这片他所眷恋的土地——东方的黎村,村里的黎族人民,渔民的渔船,江边的农耕人家……
2016年2月10日晚八点,故乡的美将永远定格在张华忠的记忆中,带往遥远的天国。
灼灼其华悄然谢
张华忠生于1951年,海南省东方人。东方不仅椰岛海风风光秀丽,还是少数民族聚居地,民俗文化氛围浓厚,别有一番风情。
水墨山水源于笔法的变化,画家用笔墨书写文人风情,更是古已有之。相传唐玄宗思念嘉陵江三百里风光,就派李思训、吴道子前去写生,制作粉本。
所谓艺术来源于生活,大抵便是如此。张华忠生于斯,长于斯,自有更多体会。
于是,海南省美术家协会秘书长阮江华如是评价道,“张华忠以其风格独特、色彩艳丽、水墨苍劲的笔墨语言,向我们展现了一幕幕海南岛西部热带自然景观:深山老林的江边黎村生态植株,一望无际的昌化江畔农耕人家,空旷幽远的南海渔港丰收渔船,那山、那树、那屋、那水、那船……”
海南画家陈银平感慨:“看张华忠先生的每一件山水作品,‘行’、‘望’、‘游’、‘居’从未缺过,宁静且极具诗意。”
然而,描绘这一切静谧之美的张华忠,却永远的离开了这片他所热爱的土地。
张华忠走的那天,刚好是大年初三。
按照中国人的习俗,这正是走亲访友的日子。三天后,海南省美术家协会的一则讣告,犹如一个晴天霹雳,炸响在省内美术家同仁心中。
张华忠的学生、东方市美协秘书长陶周艺,说起恩师,颇为哀痛:“很多人还不知道这件事,张老师是个很低调的人,这又是过年,我们就没有电话通知大家”。
虽然如此,美术界同仁却自发地发文哀悼——
为表达追忆,阮江华将早些年写的有关张华忠的文章,分享至朋友圈,并感慨道:“希望朋友圈的人们对他的艺术多一些了解。一路走好,华忠兄!”定安美协的黄莫耿亦发文悼念。
一生画笔绘东方
虽然张华忠走了,但是透过他笔下的“五峰如指翠相连”和“椰风海韵醉游人”,可以看到郁郁葱葱的青山、湛蓝清澈的海水、洁白如玉的沙滩、摇曳多姿的椰林……东方的风情,依然令人回味无穷。
东方画坛,气氛良好,传承不断,或可看作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从东方走出的画家,既有画坛前辈,如曾在那里工作过的曾祥熙、乔德龙、游桂光、王锐;又有王良、文少雄、王秀蓉、陶周艺、颜跃东、张良等一批的中青年画家。
在此氛围熏染下,出了不少画家,这无疑成了张华忠从事美术创作的优良外部条件。“张老师深受曾祥熙老师的影响”,陶周艺告诉记者,不仅是省内画家,就连省外画家也慕名前来写生。
“1987年,周秀清老师来东方写生,他看了张忠华的画,将他推荐到中央民族学院学习”,陶周艺解释道,“张老师那时在文化馆工作,周秀清老师看了他的画,认为他的水平不亚于大学二年级的水平,就直接让他插班到本科二年级”。
因此,张华忠简历上写着,“1990年毕业于中央民族大学美术系86级中国画本科班”,实际上,他是1988年入学。
某种意义上,东方是张华忠的福地。大概如此,走向艺术之路的他,格外偏向用画笔描绘东方。
“张老师画了很多工笔人物画,画了很多黎族人”,陶周艺告诉记者。不仅是他,记者在采访过程中,所有受访对象都提到了这一点:张华忠早期致力于工笔人物画,尤其是黎族人物。
“那个时候没有车,路也修得没有现在那么好,全靠骑自行车写生”,陶周艺介绍说,“那个时候,画画条件还是很艰苦的”。
也许,正是因为那时的艰苦,交通不便,张华忠得以体验到最淳朴的黎族风土人情。这些成了他日后创作的素材。加之,张华忠曾就读于中央民族大学,对少数民族文化价值的认识,或许有其独到之处。所以,在非物质文化遗产“大热”之前,他就已经开始收藏黎锦。
“张老师常对我们说,黎锦太美了,上面的图案很有特色,不好好保护,以后就不容易见到了”,陶周艺说。
一辈子画画,
比什么都幸福
任何艺术,本质上,都要回归生活。
任何艺术从业者,也都要回到现实世界,脚踏实地的思考:我与我生活世界的关系。
上世纪九十年代,市场经济的浪潮中,张华忠曾遭遇到这样一个节点:画画还是经商?
“张老师曾有过一段短暂的下海经历,但没多久就‘上岸了’。后来,他告诉我们,他喜欢画画,如果能一辈子画画,比做什么都幸福”,陶周艺告诉记者。
我们无缘得知,张华忠彼时的心境,只能从今人的回忆中略窥一二:
如黄莫耿所言,“(我)经常跟随冯青老师一道外出写生,曾听过冯老师多次言及张华忠老师,说张老师曾多次启迪他:‘千万别涉及太多专业之外的活动,须得专心于绘事,不然的话,以后将追悔莫及……’”
“千万别涉及太多专业之外的活动,须得专心于绘事,不然的话,以后将追悔莫及”,陶周艺重复这句话,并补充道,“张老师也经常这样对我说这句话”。
艺术与商业,这一组选择,这一个追问,这一声叹息。张华忠既不是此类遭遇的第一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人。幸运的是,他做出了选择,并身体力行地践行。
然而,另外一个问题——如何用恰当的笔墨表达海南山水?张华忠恐怕思考了一生。
“在今天21世纪的中国山水画,面对传统与现代,如何用恰当的笔墨将海南自然风光表达,并恒定它的地位,是我们海南中国画家永远探索的课题,毕竟海南山水画创作自古以来就没有前人留下的范本”,阮江华感慨道,“路虽艰辛,但张华忠先生依然躇踌满志,行走在这条路上”。
“张老师常对我们说,海南不容易看到大山大水,所以,海南的山水,要适当加入一些色彩”,陶周艺回忆说,“海南的森林茂密,如不加予概括、提炼,就很难勾出丰富的层次”。
山水画鼻祖荆浩在《笔法记》一文中,提出了“六要”,把谢赫的“六法”中的“骨法”从“用笔”一端发展为“笔”和“墨”两个内容,并对前代艺术做出总结:“吴道子有笔无墨,项容有墨无笔,吾当取其二者之长,成一家之体”。
从此,画家在描绘山石树木,不再用线条勾勒,而采用有笔有墨的“皴法”,在线条和墨色之间找到平衡,使物象的描绘与性情的抒发得以统一。
张华忠师法近代山水画大师李可染,“大胆将北派用笔劲健、墨法深沉的勾勒运用到表现海南的山木……即便是山石、渔船、房屋都呈现了自己特定的符号,而山韵气象、景外之景的情感受和心绪的抒发都蕴示着画家的主观意愿”,阮江华评价说。
“人需要活得足够久,才能想明白一些问题”,陶周艺感慨道,“就像齐白石,七十多岁了还能在艺术上再次有所突破”,“张老师走得太早、太突然了,这是我们海南省美术界的损失”。
也许,这不仅仅是张华忠的遗憾。
(本版图片由海南省美术家协会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