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9日5时56分,著名男高音歌唱家、民歌演唱家郭颂因病在北京逝世,享年85岁。
郭颂以《新货郎》《乌苏里船歌》《我爱这些年轻人》等经典歌曲为人们熟知。1989年,他来到刚刚建省办经济特区的海南,在海南行政区艺术团的基础上,用两年时间亲手组建了海南省歌舞团并任第一任团长。直至1998年6月从海南省歌舞团离休,他都在为海南艺术事业的建设和发展作着贡献。
“日月泣新货郎长留人间,天地悲乌苏里船歌飘远”。5月21日上午,北京解放军305医院告别厅前早早地聚满了密集的人群,他们手捧花圈、挽联和珍藏多年的磁带、唱片,自发前来送别著名男高音歌唱家、民歌演唱家郭颂。
婉转的《乌苏里船歌》又一次在北京上空传扬,可歌唱它的人却再也不能亲耳听见人们的追问——郭老,您可知道,那一声“乌苏里江来长又长”,承载着多少代人的民歌回忆?
1989年,“东北民歌王”将“小船”划到海南
战火纷飞的1931年,郭颂出生在辽宁沈阳的一户贫苦人家。艰涩的处境没能阻止他们对生活的热爱:在这一家子人里,父亲喜欢吹箫,哥哥喜欢唱戏,郭颂也耳濡目染地接受了音乐的启蒙,对朗朗上口的东北民歌一听就会、张口就来。
利用业余时间参加文艺活动,他的才华逐渐为人们所注目,也开始在鼓励声中走向专业歌唱道路。1956年,他以黑龙江文工团歌唱演员的身份,带着东北民歌《丢戒指》参加了第一届全国音乐周。一曲歌毕,著名歌唱家王昆专门到后台找他:“你的歌很有特色,观众有这么强烈的反响,真是不简单,以后你一定要走这条路……”
从此,郭颂越战越勇——自上个世纪50年代起,他创作了《串门》《新货郎》《乌苏里船歌》《越走越亮堂》等一批经典作品,还演唱了《瞧情郎》《月牙五更》《王二姐思夫》等一批东北民歌。因其歌声高亢透亮,表演声情并茂,创作和演唱的作品都与广大劳动人民息息相关,所以被公认为“东北民歌王”。
远在南海之滨的海南人民,没能想到的是,1989年那阵建省办经济特区的浪潮,竟将这只荡漾在乌苏里江上的“小船”划到了他们面前。
海南省歌舞团原团长黎明亮谈起往事:那个火热的年代,诸多“闯海人”瞄准大特区的招牌涌向海南,郭颂就是在那个时候被作为音乐人才引进过来的,目的就是组建海南省歌舞团,带动海南文艺事业重新启航。
当郭颂正在筹建海南省歌舞团的消息传开,慕名而来的文艺工作者可谓数不胜数。但黎明亮记得,郭颂的态度有些“暧昧”,既不立刻拍板要人,也不轻易送出那碗“闭门羹”,给每位前来应聘的演员设置了不短的试用期。
原来,除了要严格考察每位演员的专业水平,他更注重考验他们的道德品行。“郭老总是说,一个好的演员,艺德是摆在第一位的。”黎明亮就曾多次听到郭颂对年轻演员语重心长地讲,“你们来闯海、来省歌舞团,不要为了赚钱而来,要真正为了搞艺术、干事业而来。”
即使到最偏远的乡村演唱,他一样一丝不苟
郭颂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以身作则的——在海南省歌舞团工作的两年半时间里,他为了把文艺的春风送到最基层,不惜长途跋涉去偏远的市县、乡镇和广大农村做公益演出。每每下乡,演员们坐在舒适的大巴车里,而他却坚持坐在拉满道具、音响的大卡车副驾驶上,一到演出场地就头一个跳下车来,帮着卸车、装台、检查道具……
海南师范大学音乐学院院长曹时娟对这样的场景印象深刻。当时,她是海南省歌舞团的歌唱演员,下乡演出的舞台大多十分简陋,有的只是一块还长着杂草的小土包,勉强供演员们站立歌舞。
“每每这时,郭老总是显出少有的严肃,提醒我们不要因为是在农村地区演出就敷衍了事,而要对自己的每一个节目都负起责任。”她回忆,即使是在小土包上演出,郭颂也会亲自审查节目、亲自登台演唱,并且穿上全套的民族服装,或是穿上西装配着领带、领结等,看起来意气风发。
她还记得,那时团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准备就绪之后、正式演出之前,郭颂需要半个多小时的“绝对安静时间”,“不同于年轻演员总是临上台了还着急急忙忙地换装、化妆,郭老每次都是早早地来到现场,穿戴整齐后便安安静静地坐在舞台一侧候场。后来,我们也学着他,在演出前排除一切杂念,把情绪调整到最佳状态,果然对表演大有助益。”
曹时娟等人从郭颂身上学到的远远不止于此,只要在演唱方面遇到难题或者瓶颈,都可以大大方方地到其办公室甚至家中请教,“他不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细致地从咬字、鼻息等方面入手指教,让我们一遍又一遍地唱给他听,直到改正为止。”
郭颂对音乐的执著,时任海南人民广播电台音乐编辑的苏才霞也有记忆。一个平常的日子,他拿着亲手誊写歌名的两张专辑,找到了时任海南人民广播电台文艺部主任吴敬浓,希望借助当时颇受欢迎的广播节目“每周一歌”,在海南推广东北民歌。
“他还特别指出,这两张专辑里有一首歌是为海南写的,可以放在另一个节目‘宝岛新歌’里面播出……”时光久远,苏才霞已经记不清那次郭颂与他们这群年轻人围坐谈天都还聊了什么。但她忘不了的是,那天,郭颂谈起了改革开放后,大量港台音乐进入大陆市场,年轻一代对民歌艺术的热情也因此慢慢减退,“他拿着自己的专辑来给电台播放,应该就是为了让优秀的民歌作品重回人们的生活。”
明信片上写着对
海南的深深眷恋
那两张专辑在“每周一歌”节目播出后,在全省上下引起了强烈反响。苏才霞说,直到多年以后,还有市县广播电台的同事告诉她,自己当年是如何对着录音机,用磁带把郭颂的歌曲一一录下来的,否则没法满足当地听众的需求。
可惜的是,这位备受海南百姓喜爱的歌唱家在1992年,海南省歌舞团的各项工作趋于稳定后,便因其他工作要务返回了北京,从此很少在海南长住。但是,他的组织关系一直留在海南,直到离休——他的心也一直留在海南,不仅时不时回海南采风创作,还为海南省歌舞团的成长进步提了不少宝贵意见。
“郭老离开海南的20多年里,只要有时间回到海南,他一定会约上团里的演员,谈音乐、谈理想;只要团里的演员去北京演出,他也一定会尽量抽出时间看我们的表演,永远那么平易近人、那么和蔼可亲。”说到这里,曹时娟颇有感触,即使已经不再担任团长,但只要是团里的曲作者、词作者创作的歌曲,他总要唱一唱、提提意见,“我还曾收到郭老从北京寄来的明信片,只言片语写的全是对这片土地的眷恋……”
黎明亮也没有来得及见上郭颂最后一面,但他的心里早已烙上了这位歌者带泪的脸庞——2008年,海南省歌舞团受邀赴京,为北京奥运会献演《中国有个海南岛》时,郭颂来到现场观看。这个年近耄耋的老人泪水纵横:“这台上演的,都是我曾经去过的地方、唱过的歌曲、看过的舞蹈啊……再说说省歌舞团,“你们现在这么进步,我这颗心也就放下了。”
人们在他的灵前痛惜,在这个凤凰花开的火热季节,海南岛失去了牵挂她的孩子,失去了那颗为音乐跳动的赤诚心灵。
但他们将永远铭记,他曾为百废待兴的海南燃起文艺的火种,并用漫长的一生作出回答:一位歌者应该如何去爱这个舞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