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片《寻找手艺》最初的命运和一些刚刚进城闯荡的孩子一样,曾被多家电视台拒之门外。导演张景不愿意按照电视台提供的视角进行重新剪辑或拍摄,这部片子就一直搁浅了3年。好在现在还有新媒体,这部有些“土”的纪录片在“爱奇艺”放映后,很多文艺范的粉丝,立刻被其朴素的光芒和浓郁的乡土气息所吸引。《寻找手艺》意外火了!
一棵小树
说到树,你会想起哪些歌曲?我首先想起的是《好大一棵树》:头顶一个天,脚踏一方土,风雨中你昂起头,冰雪压不服……这首流行于上世纪90年代初的歌曲,可以用来展现人或物不屈的精神。
还有一首歌,唱的也是树:“森林里的一棵树,有叶子有花有果实,鸟儿来觅食,蜂儿来筑巢,小松鼠在叶子上睡觉……清晨黄昏刮风下雨,森林里的一棵树,不需要知道自己是一棵树。”这首名为《森林里的一棵树》的歌曲,成为纪录片《寻找手艺》片尾曲后,开始被人们熟知并受到热捧。同样获得热捧的还有这部纪录片,导演张景在豆瓣里归纳了这部片子的特点:土得掉渣,野到没有导演,节省到一首歌就可以搞定所有背景音乐。
在《寻找手艺》中,观众跟着摄制组(或许是世界上最小的摄制组),走遍了大半个中国。《寻找手艺》拍摄了脚踏实地的中国手艺人和他们的劳动状态。纪录片的解说词里没有一句直白的赞美,有的只是一段补白式的关于工匠精神的问答。
一群小人物
《寻找手艺》一共采访了我国199位手艺人,记录了144项传统手艺。导演张景自己也是一个手艺人,做的是展示手艺人的工作。跟大部分纪录片不太一样,《寻找手艺》整体的风格散漫而“任性”。
《寻找手艺》中,众多游走在主流视线之外的手艺人,用不断重复的劳动获取仅可以维持生存的酬劳。他们赖以生存的技能,在社会的变迁中正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这部片子的可贵之处在于,它没有设定过于宏伟的目标,也不对片中人物加以煽情的评论,只用一种最低碳的方式给我们展示手艺及手艺人。这些手艺人的生存故事,《寻找手艺》也少有涉及。它给观众开启的切口很小,小到只有手艺制作过程。在灯光昏暗的舞台上,一群小人物向我们展示民间手艺,也展示人性中最基本的情怀。
在喀什拍摄时,一位维吾尔族大叔邀请摄制组爬上自己的房顶拍摄;在戈壁牧羊的胡大拜尔地老人,每天几乎只用馕和水充饥,见到摄制组时慷慨地拿出20多颗鸡蛋招待他们。手艺人充满热情的背后,隐藏着深深的孤独。所以,当胡大拜尔地老人在夜里不停地换着乐器伴唱时,观众不难理解其中的缘由。
这些手艺人都是小人物,所以在《寻找手艺》中不会总以技术娴熟的成功人物形象出现。坎温老人做油纸伞时,固定油纸伞骨架的股线一直在断,第八次他才制作成功,原来老艺人也有失手的时候;做英沙吉小刀时,铁屑落入了手艺制作人的眼睛……手艺人制作过程中的小瑕疵,让我们知道这部片子虽然有些粗糙,但是带着满满的诚意。它不会为了制造成功的氛围,让手艺人一次次地重来,直到拍摄出符合传统纪录片风格的完美画面。真诚的态度,弥补了《寻找手艺》在技术上的种种欠缺,众多看惯了网络自拍视频的观众也接受了这部作品的呈现方式。
当观众隔着屏幕为一个个民间传统手艺的渐渐消失难过时,很多“身在此山中”的手艺人反而没有那么大的感慨。在他们的眼里,更多的是关于生计的担心。《寻找手艺》采用的不是“上帝的视角”,而是与手艺人站在一个地平线上的“兄弟视角”。当作品里的手艺人和叙述者融为一体时,这部作品就有了前所未有的亲切感。
需要更多承认和爱护
外出拍摄126天,辗转23个省……制作《寻找手艺》纪录片的摄制组,也是手艺人中的一员。他们和那些手艺人一样,努力不让那些带着父辈烙印的手艺冷却。记录并留存是影像的重要任务,也是抵抗遗忘最有效的方式。所以,单纯从记录的角度考虑,我们就可以给《寻找手艺》打一个中上等的分数。
除了记录,《寻找手艺》还给观众展示了手艺人的精神高度。在达孜,制作佛像的手艺人土旦常常把钱捐给寺庙,或者免费为寺庙制作佛像。对他而言,手艺不仅是生存工具,更是实现梦想的最有效的途径。在德格的印经院里,那位一直为经文刻板的年轻人,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因为那样会令他的灵魂不安。
我们可以从片中主角身上看到他们共有的品质:真诚、善良、敬业,但在工业化生产面前又深感无奈……其实,我们每一个人的精神空间里,不也都装着这样的关键词吗?
《寻找手艺》中,还有一个令人印象非常深刻的镜头:一位手工制作陶器的手艺人,一天忙到晚,依然无法满足本地旅游业兴起后对纪念品的需求。面对那些机械化生产的廉价陶器,他只能发出长长的叹息。
《寻找手艺》中记录的每一个手艺人都是一棵小树,我们若拔苗助长,那些小树可能就会死去。那觅食的鸟儿和蜜蜂,藏在叶子下的松鼠还能生存吗?所以,我们需要尊重并适应他们的节奏。作为非典型纪录片,《寻找手艺》同样需要人们的承认和爱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