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吃动物的植物，说真的，编者也只是在纪录片里见过，不曾想在海南岛东北部的文昌就有此类植物。

　　全球环境资金（GEF）海南湿地保护体系项目专家卢刚等人，一次不经意地对5种“食虫植物”的发现，激发了热爱自然科学者的极大兴趣。为此，海南周刊也特邀从事自然教育的“松鼠学堂”的创始人高高女士，撰文讲述那些“肉食”植物的冷常识。

　　——编者

　　一直以来，植物都处于食物链的底端，免不了被践踏，被掠食，被漠视以及被歧视的命运。但是有一种植物，它居然“颠覆”了食物链的基本常识，是一款文能光合作用，武能消化动物的全能选手，它甚至还能有计谋地捕猎——没错，它就是猪笼草。

　　《中国植物志》说全世界约有100多种猪笼草，主产加里曼丹等亚洲热带岛屿，少数分布至大洋洲北部、非洲马达加斯加岛以及印度半岛。我国产1属，分布于广东。难怪我一直以为中国没有猪笼草。

　　第一次见到猪笼草

　　猪笼草对生长环境和条件的要求多种多样：又要温暖，又要潮湿，还需要阳光直射。好在海南的文昌就有这样的地方。有一次从文昌回海口，同行的植物达人谷峰提议说可以顺路去看猪笼草，于是我们放弃走海文高速，改走223国道。但是到了他记忆里的地方，只看见一大片黄土地上几台挖土机在奋力劳动。谷峰不死心，周围还有类似的生境，说不定还有猪笼草呢？旷野里走了几个来回，大太阳下晒得半死，几乎就要放弃的时候总算碰到个村民，拿照片问了他，他热心地带我们来到河边一块低于地面，被牛群踩出许多泥坑的洼地，四周的灌木和矮树上挂满了小笼子。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猪笼草。和图片上一模一样的笼子，如今活生生地挂在眼前，长度超过手掌，造型优美独特，尤其是那个小盖子，简直精巧得像艺术品一样。踩在淤泥里走近了看，笼子的底端有黑黑的水，闻起来一股恶臭。不用说，里面的俘虏不少，而且已经消化得差不多了。谷峰说因为在猪笼草的捕虫瓶口长有蜜腺，能够吸引昆虫前来。更绝妙的是，猪笼草还有“连环陷阱”——引路蜜滴，能够吸引昆虫一步一步地落入圈套。

　　看看这片猪笼草的天堂：潮湿的环境盛产蚊虫，再多的笼子也不怕没虫子；洼地没有风，温度很高，不过几十平方大小，却恰好满足了猪笼草的全部生存需要。

　　有的资料上说，英国人在菲律宾发现的最大的猪笼草能抓住老鼠。还有的资料说，猪笼草的笼子内壁是世界上最光滑的物质，但凡失足，绝无幸免。对那些以植物为食，又死于植物的动物来说，猪笼草算得上植物界派出的“复仇者”，极大修正了植物的“弱鸡”形象。

　　植物“杀手”茅膏菜

　　其实能吃动物的植物还有不少。茅膏菜也是我们在猪笼草附近斩获的又一植物“杀手”。如果说猪笼草的特长是做陷阱，还有点守株待兔的嫌疑，那么茅膏菜就是短兵相接以武力取胜的勇士了。它先用晶莹剔透气味芬芳的“露珠”吸引昆虫，这些露珠其实粘性极强，可以粘住猎物防止脱逃，接着，整个叶片卷起来，实力碾压制服猎物。但我们用小树枝来试探茅膏菜的叶子，它却毫无反应。估计它一定在内心鄙视我们：拜托，我不吃素！

　　如果不是谷峰带领，我们不会发现小小的一片土地竟然是这么有趣的世界，中国唯一的一种猪笼草，还有三种茅膏菜和斜果狸藻，5种食虫植物，在安安静静的荒野里，上演着惨烈的、没有硝烟却有生杀予夺的争战。

　　但是上一片猪笼草地的覆灭让我们对这里的未来也不免焦虑。我们眼中精彩的世界，推土机只需要半天就可以彻底摧毁，再在上面种上果树、庄稼，或者盖上房子。

　　我们移植了一株猪笼草，种在工作室的阳台。这里阳光很好，小小的“猪笼”不断萌发。我们给它浇水，有时候抓到苍蝇或者蚊子，也会拿去给它喂食。我们观察它的叶子是怎么慢慢变尖变长，继而长出小笼子，就像腹中的胎儿，每次的B超就能看到它在慢慢成形。我们还观察到笼子其实本质还是叶子，若干天后就会枯萎，像叶子一样。而笼子的内壁果然非常光滑，但不是玻璃式的光滑，而是有着特殊的质感，摸起来像是某种高档的纸张：结实、防水。或许人们可以向猪笼草学习更多，谁知道呢？

　　容易水土不服的猪笼草

　　很多来访的朋友都是第一次见到猪笼草，不免啧啧赞叹。就像给猪笼草命名的瑞典博物学家、伟大的分类学家卡尔·林奈（Carl Nilsson Linnaeus）说的：“若在长途跋涉后发现这种美妙的植物，定会为之叹服，所有的不快都会忘记，并感叹大自然怎么会如此的神奇。”不过林奈受限于他的时代，不敢宣称猪笼草就是一种能诱捕动物的植物（毕竟，植物是生物金字塔垫底的物种啊）。他甚至假设说也许昆虫没有死，它们只是受困于植物里面。可是无论如何，植物界的确有猪笼草这样的“食肉植物”，可以分解利用动物身上的某些成分。这足够让我们对植物刮目相看了。

　　遗憾的是，移居来的猪笼草的笼子越来越小。可能我们给它的土壤不是很理想，也可能是潮湿度还不够。但是我总是一厢情愿地觉得它是感染了某种乡愁。没有牛群在它身边来回走动，没有成群的蚊蝇翻飞，没有河水、雨水不间断地滋养，没有午后暴烈的阳光下热气腾腾的植物、泥土和牛粪的混合味道，而四周是钢筋混凝土的庞然怪物，还弥漫着汽车尾气和喧腾的人声，即使是我，也会更加思念乡下吧！

　　前几天，资深的野生动植物专家卢刚老师发了个朋友圈：“文昌市农田边一片不起眼的小湿地里，可以找到超过5种食虫植物，简直就是植物爱好者的天堂。海南的自然界有多美？每一寸荒野都值得我们去探索，去珍惜。”——这是我们共同的心愿，愿每次去文昌，都还能与神奇的猪笼草、茅膏菜，相逢在田野。

　　本版图片由卢刚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