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个“外来商人”的力量，推动一个乡镇扶贫方式发生重要转变。一年来，海口某职业培训机构老板姚佩君干了一件大事。

　　“去年这个时候，本号所有农村都在搞合作社。现在，合作社基本都让位给村办公司了，干部们一个个搞起了可行性报告、报表……”近日，坐在陵水黎族自治县本号镇农民创业指导中心里，被镇政府聘为全镇村集体企业创业导师的姚佩君向记者介绍道。

　　22个行政村，22家村集体企业。在姚佩君的主张和指导下，本号镇各村的村集体企业相继成立，替代合作社成为产业扶贫的主体；同时，她带领团队坚守本号，手把手指导农民运营企业。

　　“事做在本号，意义却是普遍的。”在姚佩君看来，发展村集体企业，是事关壮大农村集体经济具有现实意义和前瞻性的举措，“这里面有许多道理、许多故事可讲。”

　　让村集体企业成为产业扶贫主体

　　让公司替代合作社，本不在姚佩君的设想内。去年此时，姚佩君受本号镇政府之邀，前来做一场农民技能培训。本号镇委书记马科科跟她说：“你顺便也帮我们规范下合作社吧！”

　　原来，马科科正为农村合作社的一些乱象苦恼。政府投入资金扶持合作社，期望合作社带动贫困户脱贫，但有的合作社负责人私心重，拿钱主要想“养肥”自己，账目不健全、不主动公开；又因其非村“两委”干部，“你动不了他”。

　　随着调查研究的深入，姚佩君发现了合作社扶贫机制本身的一些不足。如，合作社本身的特性，使其很难吸引外界投资，不利于规模化生产；存在贫困户故意退出合作社套取扶贫物资，改变财政资金使用初衷和性质的风险；此外，合作社也很难动态收纳新增贫困户。

　　虽然不否认合作社存在的合理性，但鉴于其种种不足，在姚佩君的建议下，本号镇决定“先走一步”，由各行政村成立村集体公司，替代合作社成为接受政府扶贫物资、开展产业扶贫的主体，为后续发展铺路。

　　工商企业管理专业出身、经常做企业培训的姚佩君为村集体公司做了制度设计。公司实行所有权、经营权、收益权分离。资产所有权归村集体公司，收益权归全村贫困户（包括动态调整新增的贫困户）。公司成立董事会和监事会，董事会成员由村“两委”干部担任，行使公司决策管理权，有利于贯彻党的方针；监事会成员由镇驻村干部、驻村第一书记、贫困户代表组成，有利于对资金使用进行监管。除了董事会成员外，公司还可吸收农村“能人”及其他有管理才华的人才进入经营团队。

　　“相比合作社，在这样的制度设计下，村集体公司具有更强的资源整合能力。与合作社的资产是社员资产的简单联合不同，公司的资产是一个整体，有利于吸引投资，扩大生产规模。”姚佩君说。

　　去年8月18日，在姚佩君指导下，本号镇22家村集体企业完成工商注册登记。一个多月后的10月1日，工商部门在镇政府进行集体授牌。

　　给村集体公司当“保姆”

　　公司如同自己的孩子，姚佩君给它们当起了保姆。

　　姚佩君刚来本号镇不久就发现，军普村利用扶贫资金167万元与一家外来公司共同成立合作社发展火龙果种植项目，但由于双方专业知识匮乏，合作社事关分配的“协议”竟然没有区分甲乙双方，且内容不仅未能充分保障贫困户成员利益，甚至也未能保障外来公司利益。

　　在姚佩君给他们做分析后，他们主动撤销协议。随后，军普村成立了村集体公司，该村集体公司投资167万元给外来公司火龙果种植项目、双方以公司对公司的形式继续开展合作；为确保双方收益公正合理，姚佩君专门安排人去东方市考察此类项目收益情况，以此为依据，亲自帮他们拟定了一份规范的协议，其中约定村集体公司在项目合作期间从外来公司获得287万元固定收益。“村干部都说，姚老师你真行，一纸协议帮了贫困户大忙！”姚佩君告诉记者。

　　姚佩君深知，成立公司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更重要也更难的是让村民掌握现代企业的经营管理方法。在本号镇政府聘请下，她带领团队扎根下来，经常性开展针对村集体企业的相关培训。

　　她要求村集体企业发展新项目前，必须撰写架构完整、内容详细的可行性报告；每份数十页的报告都由她亲自指导、修改、审定。她从零开始教村民们认识各种票据，牢树记账意识，手把手教他们编制报表，并代为托管，进行监督；她经常进村实地指导，同时也开通微信群，随时答疑解惑……

　　在一次组织村集体企业参加省级展销活动的动员会上，姚佩君要求企业代表们参加活动时必须“站有站姿、坐有坐姿”，体现出职业素养。一位镇干部认为这过于苛刻，“他们还是农民，不能要求太高，姿势自然就可以。”姚佩君反对道：“这是难得的外出实战演练的机会，必须从每一处细节锻炼大家的营销意识。”

　　对乡村振兴有情怀

　　在各村成立村集体企业后，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悬而未决。那就是，依靠财政扶贫资金支持的企业，在2020年脱贫攻坚结束后，资产如何处置，后续运营的收益权归谁？

　　“我们制定的方案是资产归村集体，收益权归全体村民。但它没有政策依据，存在挪用扶贫资金的嫌疑，大家都很忐忑。”姚佩君说。

　　去年12月15日，省委、省政府印发《关于发展壮大农村集体经济的意见》，明确“在脱贫攻坚结束后，由财政资金形成的扶贫项目资产，原则上整体划归村集体统一经营，收益归村集体全体成员共同所有”，让村民们吃下了“定心丸”。

　　“大家都很高兴，意见的出台为本号镇在扶贫领域的探索和实践注入一针强心剂。”姚佩君说。

　　姚佩君的付出取得了实实在在的成效。如今，本号镇各村集体企业账目齐全，上项目、扩规模的热情高涨，但决策也很严谨。军普村党支部书记、村集体公司董事长符育人告诉记者，“姚老师这套东西确实好用，大家想做什么，先由董事会讨论，再给监事会审议。监事会否定过我们提出的事项好几回，但确实有道理，大家都没意见。关键是一切都有秩序，形成了讨论的氛围。”

　　其实，按照本号镇计划给姚佩君的报酬，她原本不用每周大部分时间都坚守在本号镇，费心做那么多工作。“我完全可以去其他地方做别的培训，那样赚钱更多更快。但我实在不忍心，不手把手教的话，农民们根本做不起来。”她动情地说，“我对党的乡村振兴事业有了情怀。我们建立了公司，只是有了现代经营的形；我甘心沉下来，做大量的后续培训工作，就是要让这些公司有‘神’。我想看着这些村集体企业真正成长起来。”

　　（本报椰林4月25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