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特约撰稿 张冬梅

　　日前，《入殓师》（4K修复版）在中国内地上映，票房目前已突破5000万元。《入殓师》2008年首映以来，先后获得2009年奥斯卡最佳外语片等国际电影节数十项大奖。在豆瓣平台上，该片评分高达8.9分，被誉为治愈佳作。

　　《入殓师》中，小林大悟高额贷款买下大提琴后突遇乐团解散。他迫于生计与妻子搬回老家，阴差阳错踏进“入殓师”这个行业。第一次参加入殓仪式时，小林大悟遇到的是一位死去多日才被发现的独居老太太。他看到遗体后忍不住当场呕吐，并对这个职业产生了强烈的畏怯、抗拒情绪。当晚，他夜不能寐，想到了自己早逝的母亲以及抛妻弃子私奔的父亲，想到了自己从未与逝去的母亲好好告别的遗憾。

　　第一次参加入殓仪式，让小林大悟一度萌生了退意。然而第二次参加入殓仪式时，社长佐佐木却以教科书般静穆庄重的仪式，让小林大悟的观念发生了根本改变。一名妇人黯淡冰冷的遗体在社长的精心修复下，再一次焕发“容光”，以平静、安详、美丽的面貌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逝者的丈夫动容地致谢：“这是她这辈子最美丽的时刻。”小林大悟对死亡的恐惧逐渐消解，慢慢感受到入殓师这个职业的意义。

　　然而，这份特殊的职业，却让小林大悟的人际关系遭受了严峻考验，不仅遭到邻居、朋友的冷眼排斥，妻子也一度因不理解而离开他。在许多人心中，死是一件令人忌讳的事，逝者的肉身是“不干净”的，入殓师这个职业也是“不干净”的。

　　妻子离开后，影片用一大段镜头展现了小林大悟身为入殓师的日常生活。他独自驱车奔赴乡间陌野，虔诚地为逝者擦净身体、整理妆容，目送他们人生的最后一程。他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赶路、一个人工作，得到过感谢，也遭遇过误解，但他的眼神始终坚定执着。在一次次为逝者整理仪容的过程中，小林大悟也感受到了至亲对逝者的爱：女儿们在逝去的父亲脸上印满唇痕，孙女为死去的奶奶穿上长袜，长辈为逝去的年幼男童选择球服入殓等。可以说，入殓不仅是告别逝者的仪式，也是疗愈生者的过程。

　　而《入殓师》最令人动容之处，莫过于小林大悟亲自为父亲入殓并最终与父亲和解的过程。父亲去世时，手里还紧紧攥着小林大悟多年前送给他的石头。小林大悟不禁回想起过往的点点滴滴，父亲的音容笑貌渐行渐近……石头背后寓意着“石头信”，是小林大悟与父亲之间的一种特殊羁绊。小林大悟曾对妻子说：“在人类还没有出现文字的时代，人们常常用石头来表达心意，收到石头的人根据手感和重量来揣摩对方的心意，比如平滑光洁的石头表示快乐，而粗糙凹凸的石头则表示担忧。”看到父亲手中的石头，小林大悟多年来对父亲爱恨交织的情感一下子释放了出来。他为父亲入殓的过程，饱含思念、敬重之情，既是与父亲认真的告别，也是与过往温柔的和解。

　　死亡本是十分沉重的话题，然而这部影片却拍得让人感觉十分温暖。“对逝者的敬意，对生命的珍重”，是《入殓师》传递的最根本的意旨。人生是一次旅行，该片以非常通俗易懂的方式传递了这种人生态度：唯有好好告别，才能认真生活。正是因为死亡不可避免，所以才要好好享受生之欢愉。

　　音乐大师久石让的配乐让这部影片增色不少，主题曲《Memory》（《回忆》）在片中出现了三次，小林大悟温婉厚重的大提琴声，将片中丰富的情感层层推进、首尾呼应。这首主题曲第一次出现，是在小林大悟第一次参加入殓仪式后。他心绪复杂、辗转难眠，重新拿出了儿时的大提琴。琴盒中用报纸包裹着的石头，勾起了他童年的回忆。伴随着悠长深情的旋律，他回忆起儿时父母陪他练琴，以及一家三口河边寻石的场景。夹杂着爱恨交织的情感，父亲模糊的脸庞若隐若现。

　　主题曲的第二次出现，是小林大悟彻底接受入殓师这份工作后。镜头不停地切换他忙碌的工作场景，各式各样的逝者家庭，不同年龄、身份的逝者，有哭有笑的别离，画面从白雪皑皑切换至春意盎然。随着琴音袅绕、时光飞逝，小林大悟更加深入理解了入殓师这个职业的意义。

　　主题曲的第三次出现，是小林大悟在为父亲入殓时。父亲手中紧紧攥着自己儿时送给他的石头。小林大悟儿时记忆闪回，在婉转悠扬又哀伤的音乐声中，父亲的轮廓终于变得清晰，他与父亲的一切隔阂都冰释前嫌。小林大悟将父亲去世时手中紧握的石头，送给妻子腹中的孩子，预示着一个生命的消逝，以及另一个生命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