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特约撰稿 金满楼

　　俗话说得好，“民以食为天，国以农为本。”在过去数千年的历史长河中，中国创造了极为辉煌的农耕文明，同时也涌现了许多流传千古的农学典籍。近期，《典籍里的中国》第二季第六期聚焦我国现存最早最完整的古代农学典籍《齐民要术》，展现其对中国农学发展，以及农业文化传承的深远影响。

　　高阳太守写农书

　　《齐民要术》大约成书于北魏末年（533—544年），作者贾思勰是青州益都（今山东寿光）人，其远祖为汉初名士贾谊，同族兄弟贾思同、贾思伯当时均在朝为官。在家族的影响下，贾思勰后来也走上仕途，并出任过青州高阳郡（今山东临淄）太守等职。后来，由于权臣高欢篡政，贾氏兄弟受到打压，贾思勰也从高阳太守任上退下，转而致力于农学研究。在之后一段时期里，贾思勰足迹遍及今山东、山西、河南、河北等地，并对当地农业生产情况进行认真细致的考察。也在这一时期，贾思勰写成了传承后世、遗泽千古的《齐民要术》。

　　贾思勰的青年时代是北魏孝文帝推行改革的年代，当时朝政以农为首并强力推行均田制，很多荒地被分给无地或少地的农民耕种，农业生产由此蒸蒸日上，这也为贾思勰后来撰写农书提供了良好的时代背景。此外，贾思勰从小饱读经书，他深知农业及生产技术的重要性。在《齐民要术》序言中，他开门见山地点明了全书内容：“起自耕农，终于醯醢，资生之业，靡不毕书，号曰齐民要术”。这话的大意是，从农耕技术到酱油醋等农副产品的制作，只要和百姓维持生计有关的内容，书中无不记载。至于书名《齐民要术》，“齐民”强调的是无贵无贱，也就是一般老百姓；“要术”指的是重要的生产技术和谋生方法。由此可见，贾思勰著书的用意，也包含了儒家济世救民的抱负。

　　尤其难得的是，贾思勰虽然做过太守，但他对农业的研究不仅仅是抄掇故纸、搜罗前人所言，而是脚踏实地，亲力亲为。为了写好这本书，贾思勰每到一处都虚心向老农求教，回乡后又亲自实践，广泛参与种植、养殖等活动。所谓“智如禹汤，不如常更（经历）”，他为了掌握养羊技术，甚至买了二百头羊来养，“作酢法第七十一”中又亲自尝试了相关的作醋方法。由此，《齐民要术》里几乎没有泛泛而谈的书生之见，大多是经过实践验证的宝贵经验，其中也不乏一些独到精辟的个人见解。

　　内容丰富百科书

　　《齐民要术》共10卷、92篇，全书取材丰富，结构严谨，涵盖了农、林、牧、副、渔等方面内容。从论说顺序和类目划分上看，全书大体根据每个项目在当时农业生产和民众生活中所占比例和轻重位置来依次讲述。如讲农业生产，最先论述土壤和种子，接着是粮食生产，再次为蔬菜瓜果等。再如动物饲养，先讲马、牛，接着是羊、猪、禽类等。这样一来，全书重点突出、主次分明，为后人所称道。

　　作为我国古代存世最久、内容最完整的一部农书，贾思勰也认真吸收了前人的智慧和相关著作的精华。据统计，书中共引用了上百种古代农书和杂著的内容，其中包括已经失传的《氾胜之书》《四民月令》《陶朱公养鱼经》等。此外，贾思勰还访问了当时的很多农人并收集了大量农谚歌谣，这些民间世代相传的宝贵经验，对全书的可靠性和实用性起到了十分重要的支撑作用。至于一些只有耳闻而无法实证的项目，贾思勰采取了保留名目而不具体阐述的方法，以保证全书的严谨。

　　特别值得赞扬的是，贾思勰在著书时虽然旁征博引，但他同时也有自己的思考，而不完全拘泥于前人见解。书中，多数篇章都以引述前人文献作为开篇，这种写法有助于后人了解当时农业生产技术的发展脉络与承继关系，但也容易掉入人云亦云、泥古守旧的思维陷阱。在这一方面，贾思勰不但保持了清醒，而且每有所得，即加辩驳。如《氾胜之书》在论播种时称：“凡九谷有忌日，种之不避其忌，则多伤败。”贾思勰对此不以为然，他援引《史记》中“阴阳之家，拘而多忌”的观点，认为以上说法“止可知其梗概，不可委曲从之。”

　　讲求科学出真知

　　《齐民要术》虽然是部农书，但为人熟知的名句不少，如“顺天时，量地利，则用力少而成功多，任情返道，劳而无获”，“入泉伐木，登山求鱼，手必虚；迎风散水，逆坂走丸，其势难”等。当然，也正因为是农书，《齐民要术》也成为中国古代最接地气的典籍之一。

　　通过对农业生产的细致观察，贾思勰得出了很多科学的经验总结。如在农作物生长规律上，他在书中归纳认为：谷子成熟有早晚，早熟的谷子棵体矮小而果实多，晚熟的谷子棵体高大却果实少；在“种韭第二十二”中，贾思勰观察到“韭性内生，不向外长”；在“种梨第三十七”中，他发现梨树嫁接时“用根蒂小枝，树形可喜，五年方结子；鸠脚老枝，三年即结子而树丑”。再如“栽树第三十二”中，贾思勰发现“天雨新晴，北风寒彻，是夜必霜”，而要减免霜害，应在园中提前堆置乱草与生粪，届时“放火作煴，少得烟气，则免于霜矣。”类似观察和举措都很具启发意义和现实价值，为后世农学家所重视。

　　作为学者和官员，贾思勰深知并反复强调粮食生产的重要性。但另一方面，他也不认为农业生产就是粮食生产，而是提倡多种经营。在《齐民要术》中，除了论述粮食作物，其他如蔬菜、果木、桑蚕、畜牧、养鱼等内容也无不具备。此外，书中还特别强调了农副产品的加工，其中就详细记载了酒、醋、酱、豉的制作工艺及将粮食、蔬菜、果品、肉鱼加工成耐储食品的各种方法。

　　作为北魏时期的“农业百科全书”，《齐民要术》大体反映了当时黄河流域农业生产技术和相关农产品的基本情况，并由此构建了十分完备的农学体系。这一著作，不但对后世的农业技术传承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而且对之后的农书，包括元代的《农桑辑要》、明代的《农政全书》、清代的《授时通考》等起到了重要的参考和借鉴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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