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说,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名不名的倒不须执着,像今天这样,寻一处不知名的世外桃源,远足涉猎,游目骋怀,同样有一番野趣。
位于贵州浩如烟海般巍巍群山之下的一处小山谷,名曰“诗之谷”,不显于世,少有人来。我们抵达时,四周一片寂寥,未见有人擦肩,只有几声清脆的鸟叫啁啾,似乎在察觉我们的到来。
这正是我心里期冀许久的“远方”——可以安静地与大自然相处,聆听物语;可以如王维一般,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兴之所至,无所顾忌。
小山谷,虽是千姿百态的山海里一只寻常的小“青雀”,却也足够漂亮清秀。高山、峭壁、飞瀑、奇石、清溪、茂林、小桥、花团等等,这些组成高颜值的元素一样不少。山水琴瑟和鸣,动静相宜,质朴天成。
沿着一条蜿蜒的石径缓步前行,便渐渐融入这一方天地的怀抱,感触它的容颜和风度,与之耳鬓厮磨,喃喃细语。像一只浪迹在外的猫,发现了一个安适的窝。
正值春分天气。
不宽不窄的石径上,青黄交杂的落叶层层叠叠,零乱,洒了一路的诗意。山里自带天然氧吧的冰爽气息,混合着草木的味道扑在脸上,窜在鼻尖,流入肺腑,一呼一吸间,让人顿感神志清明。
石径左侧是山岩,岩上树枝层层吐露新绿,斜探过来,不时拂人衣。右侧围绕着深棕色的木状栏杆,栏杆外,是一条清浅的小溪。小溪傍着木栏,向前奔流,烂漫地跳跃腾挪,喧闹不休。溪水或至脚踝,或至半膝,又在一两处低洼的地方聚成小巧的碧玉池,漂亮的姑娘常常停下脚步,临水而照,轻挽云鬓。
“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是山中悠游的惬意写照。
举目望去,山峦叠翠,但不算太高。在山之巅云之下,赫然兀立着几块奇怪的大石头。一个酷似哮天犬,一个仿若金鸡,其余两三个任由过客尽情发挥想象,看着与山峰不似浑然一体,反倒是如积木般漫不经心地搭在顶端,还衔接得不平整。我不由心生狐疑。这会不会是哪一位仙子调皮的杰作呢?一鸡一狗各安一隅,鸡未飞,狗不跳,沉稳地守护了千年,仿佛此处是谁家的闲庭别院。这一定是一位喜爱凡尘烟火的仙子,以其鬼斧神工和幽默的创意,营造出一派别有洞天的景致。
山谷的开阔和包容,使我们的天性得以自由地释放,汇成另一条欢快的小溪,哗哗啦啦,笑闹之声毫不逊色;吹哨复长啸,听谁的声音能让山谷更热烈地回应。
走过摇晃的索桥,转过几处山角,邂逅几株古老的树种,继续前行,不远处,便隐约传来轰隆的声音,似擂鼓,似怒吼,似万马奔腾,那是小山谷最令人惊叹的景观——飞龙瀑。
瀑布不大,气势挺足。高耸的崖壁上一尾小白龙俯冲而下,闪着粼粼的白光,搅乱一潭翠绿的池水,活力生机无限。乍看之下,与电视剧《西游记》里白龙跃水的经典镜头如出一辙。又似一柄长剑直击水面,浪花激越,飞溅至百米开外。这雷鸣龙吟般的声音和昂扬的姿态,展现出蓬勃的精气神,让整个空间愈发灵动起来,人的神志也不觉随之提振。这样的精气神,不就是生命之本源吗?人生海海,尤其需要这样的精气神,让每一段流年水光潋滟,充满灵动生机,至少不是一潭死水。
漫山林木葱茏,不知名的各式花朵,或粉或红或黄,在静默的绿野开得无拘无束。虽是荣枯更迭,然而始终有新的希望在滋长,看不见一点颓废。
生活的纷纷扰扰,在这里悄然远遁。山中何事?松花酿酒,春水煎茶。大自然蕴藏的深邃力量,总能在不动声色中,给人以慰藉和启发。
芸芸众生,亦如这大千世界的一片叶一朵花,在岁月的枝头饱经风霜,历经雨雪,而自成风华。
小山谷的山山水水,撩拨了我久违的诗兴,故归来之后,禁不住提笔涂鸦一首《点绛唇·空谷春浓》:
空谷春浓,白溪十里花径绕。薄汗轻衣,僲池青螺照。
飞龙长吟,惊起绿腰舞。听犬吠,蓦然回眸,却把新枝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