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永清
临近过年,老去的父亲会经常提醒我,什么时候有空了,我们一起去办年货。
我说,在省城没必要这么紧张,现在菜市场、大超市物品丰富,随时可以采购。
父亲说,有没有那种我们镇上小街的地方,这个时候,应该有很多年货拿出来卖了。
我想,有是有,比如博爱南路,可以带父亲去那里逛一下。想起我在老家读书的时候,放寒假,临近过年,父亲早起,骑着自行车,去市里最大的菜市场买年货。今天买点春联香烛,明天买点猪肉活鱼,后天买点冬笋黑木耳。
我就很奇怪,本来可以一次买好的年货,为何要跑这么多趟。何况,天气这么冷,骑自行车不好受。
父亲戴着口罩(这是他年轻时候在国企工作的习惯),把年货一点一点搬回来,母亲就开始清点。母亲清点的时候就会和父亲说,哪家买的菜便宜多少钱,哪家买的鸡划算。
很长一段时间,父亲早起,不会叫醒还在睡梦中的我,他对母亲说,孩子读书累,放假了,就多睡一会儿。
有时候父亲骑着自行车去镇上的豆浆店,给我打包回来热乎乎的豆浆和油条。我起来的时候,父亲已经去市里的菜市场了,我吃着热乎乎的豆浆,吃着香喷喷的油条,想着风雨中艰难骑行的父亲,又敬佩又心疼。
离除夕还有五天时间,吃晚饭的时候父亲问我还想吃点什么菜。我说喜欢吃酸菜炒牛肉。父亲说,明天我叫你起床,我们一起去市里的菜市场看看,买你喜欢吃的菜,再挑点其他的好年货。
第二天,父亲比平时起得晚。他就是想让我多睡一会。他让母亲用菜油煎了几块自家做的豆腐,又让母亲煮了几个地瓜。豆浆还是镇上老王家买的。
我起床的时候,父亲母亲就和我一起坐在餐桌上吃早餐。父亲会打开刚买不久的豆腐乳,他喜欢豆腐乳就粥吃。
天气还是阴沉沉的,西北风从窗户的细缝挤进屋子里。我们感到冬天的冷意,母亲说,要下雪了吗?父亲说,看今晚下不下雪子。然后,父亲走进厨房,看看水桶里的活鱼,又透过厨房的窗户,望向户外那条泥泞的小路。小路两旁的小草已经枯黄,它们匍匐在地,草叶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我吃完早餐,父亲递给我一副旧皮手套,让我把衣领扣好。他说,风会灌进脖子,领子扣好。
我坐在父亲那辆二八大扛自行车后座上,一抖一抖地穿过村里泥泞的小路,穿过田野的机耕路,然后上了宽阔的330国道。
到南门市场的时候,街上人来人往,非常热闹。父亲停好自行车。然后带着我穿过一个桥洞。桥洞里有几位大爷大妈,摆着小摊,卖竹椅的,卖鸡毛掸子的,卖洋葱辣椒的,卖肥皂脸巾的。
父亲会停下来看看这些物品,也会和他们聊几句家常。
年味有了。所以,大家聊天聊得很是开心。父亲买了几个洋葱和辣椒。
我提着洋葱和辣椒走在父亲身后。父亲在人群里看到熟悉的人,会热情地点头打个招呼。一个说,哎,某某,也来买年货?另一个回应,对,对,看看某某菜,感觉比我们镇上也便宜不了多少。
父亲和我对比了两三个卖牛肉的摊子。然后父亲在一家牛肉摊上选了一块嫩点的牛肉,半斤左右,上秤付钱。父亲告诉我,牛肉炒酸菜,牛肉选嫩点,才有好味道。
父亲在卖鸡的地方逗留很久,但是最后没有买成。他觉得鸡还不够壮实,价格也不称心。他说回家和母亲一起去镇上挑挑看。
走过一家卖碗筷的店铺,父亲就叫上我一起进店,选几副新碗筷,过年祝福的时候用。
回来的路上,父亲看到卖烟花的,问我要不要买点玩玩,我说我都读中学了,不买了。再路过几家酥饼店,父亲知道我喜欢吃酥饼,他也不问我,直接在一家酥饼店停下来,买了8个酥饼。他把刚出炉的热乎乎的酥饼往我手里一塞,说,这一家听说不错,你趁热吃。
瓜子、花生、酥糖等年货,父亲其实已经买了一些回家。但他还是会去问问价格,看看货色,也会再买一点花生和瓜子。他说,拜年的时候,小朋友喜欢吃,多买一点总是好的。
回家的路上,父亲用力蹬着自行车,风声从耳边吹过,冷冷的冬天的风,让我对夏日的炎热有了怀念。我左右手提着买来的年货,沉甸甸的,就像是父亲对新的一年的期待,就像是我对自己读书人生的期待。我们各怀心思,却一同奔向充满奔头的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