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绍义
我爱石,因为石头看似冰冷,但它们却是有情的,有时它们还真的能说话, 是有声的。想想看,如今祖国大地上每一处名山、园林,哪里没有古人留下的碑碣、造像等艺术作品,这些石雕艺术记载的宝贵历史资料,不就是会说话的石头吗?古代碑石能够为我们研究古代历史提供重要资料,从此也可见一斑了。
我喜欢石头,在我的收藏品中,数量最多的也是石头。我以为,石头的收藏简单易行,不容易上当,只要是石头,都有成千上万年的历史。更重要的是它易于摆设,院中、客厅、书房、卧室,甚至厨房和阳台都能有它的立锥之地。
爱石头的肯定不只我自己,就是在古代,爱石头的人也很多。宋代诗人梅尧臣就写过这样的诗句:“洒尽天汉流,蒸烂女娲石。”女娲石,就是那个炼五色石的女娲补天后留下来的石头,美丽的传说,让古时很多朝代都有向帝王进贡玉石的记载。《竹书纪年》里说:“帝舜有虞氏九年,西王母来朝献玉玦。”西王母就是传说中的王母娘娘,“玉石”“玉玦”当然也是石头。
曹雪芹应该是爱石的,不然《红楼梦》不会又叫《石头记》了。吴承恩也应该是爱石的,他的《西游记》和《红楼梦》一样,开篇都是从写石头开始的。《红楼梦》中的主人公贾宝玉,他的前世就是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下的一块大石头;《西游记》的开篇,也讲主人公美猴王孙悟空是从东海花果山上一块巨大的石头缝中蹦出来的。还有古代文学名著《水浒传》,虽然开头没有写到石头,但文中的“花石纲”,让人过目难忘。宋徽宗为了自己的享乐,不惜劳民伤财,从全国各地强征大量民工,从江南运来大量的太湖石,弄得当时民怨沸腾,怨声载道。这也让我们看出,古代帝王将相和文人墨客对石头的感情,是多么深厚了。
我每到一地,特别是有山有水的地方,都会带一些石头回来。我觉得只有石头能集一个地方的草绿、花艳、水清、山黛于一身。哪怕是见到一枚鹅卵石甚至一块不规则的石片,我都如获至宝,力求从中间发现草原的绿,大海的蓝,甚至是远古消失了的动物的身影。如果遇到一块浓淡相宜,纹理清晰的石头,那真是爱不释手了。
这些石头的纹理都是自然形成的,不像苏东坡和郭沫若笔下的“石鼓文”,是人们故意刻上去的。“旧闻石鼓今见之,文字郁律蛟蛇走”,这是苏东坡《石鼓歌》里的句子。郭沫若在《古代文字之辩证的发展》一文中也说:“最著名的是东周初年的所谓‘石鼓文’。”这里的“石鼓”或者“石鼓文”,就是东周时期,秦国人在石鼓上刻下的文字,它们都是研究我国文字发展脉络的实物资料。
我是得不到这样的“石鼓”的,它们都在北京故宫博物院里保存着。我捡的石头都是大自然的弃物,它们虽美,但它们既不是女子也不是花,不需要那么娟秀和端庄,它越奇越怪越能孕育美。太忠太实太方正,反而没人看没人要。清代著名作家李渔认为美石只要三个字:“山石之美者,俱在透漏瘦三个字。”在他之前的石头专家米芾相石时也只说了四个字,说美石“要秀,要皱,要透,要漏”。两人的观点如出一辙,都赞成美石要有怪相,清奇如古松,丑得像钟馗。所以我在收集美石时,无论是采于悬崖还是拾于水边,都尽量做到“透漏瘦”,这样的石头不论置于庭院作假山,还是摆放室内作点缀,都能给人以美的享受,奇的遐想。
我最喜欢石头配以苔痕,斑驳的苔痕能让石头锦上添花,达到完美的境界。苔石相依,朝室内一放,什么俗气,什么尘气,都统统化为乌有。唐人王勃的赋把苔赞到了极致:“背阳就阴,违喧处静。不根不叶,无迹无影。耻桃李之暂芳,笑兰桂之非永。故顺时而不竟,每乘幽而自整。”正是苔这不甘寂寞又洁身自好的品格,与石头自然融为一体,让石头达到古雅而又幽冷的境地。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让石头浑然天成,每一块奇石都是人间唯一的、独一无二的至宝,这也是其他藏品无法媲美的。我之所以赏石,藏石,迷石,爱石,就是因为我能从石中聆听大自然的声音,感受大自然的雅韵,领受大自然的荡涤。在观赏美石中让自己的情感得到升华,让自己的情操得到陶冶。只要把自己的心性融入石头,精美的石头会说话,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