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写月亮,都写得灵气十足。武侠小说大师金庸笔下的月亮,无论是新月,淡月,冷月,钩月,残月,圆月,都别有意趣,别具气象。
他的月亮有枯草味:淡淡月光之下,她已然醒来,坐在枯草之上。他的月亮颇具风情:残月斜照,她悄立晓风之中,怯生生的背影微微耸动。他的月亮如涌流:筵席散后,眼见一轮明月涌将上来。他的月亮会映衬:只觉眼前青光一闪,寒气逼人,手中已多了一柄青森森的长刀,刀光如水,在冷月下流转不定。
月有阴晴圆缺,金庸的月亮也不例外。阴时:半空中打了个霹雳,抬头一看,只见乌云满天,早将明月掩没。晴时:门外明月在天,花影铺地,却是深夜时分。清光在湖面上便如镀了一层白银一般……峭壁上有一洞孔,月光自洞孔彼端照射过来,洞孔中隐隐有光彩流动。圆时:月亮正圆,银色的月光映着银色的雪光,与苗若兰皎洁无瑕的肌肤一映,当真是人间仙境……月明如洗,长空一碧,月光将山壁映得一片光亮。缺时:此时天色已然朦胧,在池边亭中坐了一会,眼见一弯新月从东升起……他抬起头来,但见一钩眉月斜挂天除,冷冷的清光泻在杏树梢头。
风花雪月自是少不了的。金庸笔下的“风、花、雪”与“月”通常是不离左右的。写风中月:眼见明月初升,照在她白里泛红的脸蛋上,更映得她容色娇美。写花前月:月亮照入湖中,湖心也是一个皎洁的圆月……一惊而醒,才知是做了个梦,揉了揉眼睛,伸手一摸,一对花鞋好端端地便在怀中,站起身来,抬头只见月亮正圆。写雪中月:山谷中放眼尽是白雪,月光如银,在白雪上反映出来,虽在深夜,亦如黎明。
写月亮的性情,他平淡中有神奇:屋前有老大一片空地,月光如水,照在这片空地之上,四周无遮掩之物;月光从窗格中洒将进来,一片清光,铺在地下。淡淡的微云飘过来,掩住了月亮,似乎是月亮招手叫微云过来遮住它的眼睛,它不愿见到这样诧异的情景。
当月亮与人物的情绪关联时,便有了不一样的情态:抬起头来,望着天边一轮残月,长叹一声。大雪初停,一轮明月从云间钻了出来,她陡然觉醒,不禁失声痛哭,原来腹中胎儿已在患难流离之际诞生出来了。一斜眼瞥见月亮惨白的光芒从乌云间射出,照在左侧那三堆骷髅头骨之上,不觉一个寒噤。这时寒风刺骨,月亮已被乌云遮去了大半,月色惨淡,各人都感到阴气森森。银鞭舞得更加急了,月色溶溶之下,闪起千条银光。
金庸描摹一个人的秀美,常常衬以月光:淡淡的月光从云中斜射下来,在她脸上朦朦胧胧地铺了一层银光,更增秀丽之气。一转头,淡淡月光下只见盈盈微微一笑,扮个鬼脸,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笑容说不出的动人……星月微光照映之下,雪白的脸庞似乎发射出柔和的光芒。
金庸笔下,情势险时,云重月暗;心情好时,朗月悬空。身陷逆境,凄风冷月;人生顺畅,月色溶溶。常有一弯新月,在窗间窥人。也有暗影朦胧,于掩映间生姿。祥和时,有新月初上,银光似水,照在两个相爱的人身上。诡异时,寒风凛冽,一钩残月从云中现出,一片清光在林隙树梢上照射下来,满地树影凌乱。
可以说,金庸笔下的月亮千姿百态,或是月朗星疏;或是清光遍地;或是月色溶溶;或是月影如梦;或是大河圆月,气象雄伟;或是大漠钩月,夜凉如水……他通过对月亮的描绘,营造出耐人寻味的武侠小说氛围,创设了一个又一个切合情节、意味深长、生动活泼的自然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