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海南日报全媒体记者 谢凯

　　海南岛腹地，五指山如翠屏屹立，这座山的深处，有一个名叫“水满”的少数民族乡镇，云雾缭绕，茶香四溢。这里的山不高，却孕育了古茶基因；这里的河不宽，却滋养了源远流长的茶文化。走进水满，探寻古茶树，采茶、做茶、品茶，你会发现这里不只是一个产茶的地方，更是一个可以托付心灵的“茶香小镇”。

　　水满古茶的根与魂

　　“我爷爷年轻时就喝这山上的老树茶，那时候不叫茶叶，叫‘树上摘下来的叶子’。”毛纳村村民王菊茹是土生土长的水满人，熟练掌握制茶技艺。近日，她坐在自家茶台上告诉海南日报全媒体记者，在当地人眼中，茶既是饮品，也是可以疗伤治病的药物，人们对长在山上的茶树有敬畏心。

　　水满乡的古茶树，不是人工种植的经济作物，而是自然天成的山中“守望者”。早在清代中期，黎族先民便已制茶、饮茶，茶叶就来自山林里。在水满乡毛纳村、方龙村、水满村附近的原始森林里，尚存树龄百年以上的野生大叶茶树数百株，有的已被林业部门列入古树保护名录。

　　按照当地的传统习俗，水满乡的茶农们一般早晨上山采摘茶树的嫩芽，然后手工揉捻、杀青。古时候，水满人生产茶叶，大都是存放在家中自用，主要是为了治病和提神。黎族猎人、农户每天劳作回到家中，会喝几杯茶解渴；山区空气湿度大，常有蛇虫出没，以茶代药防治疾病，则是他们与不利自然环境作斗争形成的经验和智慧。

　　“我们这里老人家做的茶，泡在竹筒里，喝的时候可以品尝到真正的烟火味。”采访中，多位水满乡居民说，尽管现在出现了许多制茶的机器和设备，但他们觉得手工制作的茶，茶香最正宗。本地人一般不知道什么是“茶道”，但他们有自己的规矩，比如下雨天不能采茶，三片叶不能摘光，最好用柴火、铁锅翻炒杀青。

　　茶入生活心自在

　　每年元宵节前后，水满乡最热闹。因为那是水满大叶春茶上市的时间。

　　早春时节，茶叶既保留了为越冬而储存的养分，又吮吸了新春的雨露，处于一年中最肥嫩多汁的时候。来自省内外的茶客纷至沓来，只为品一盏早春茶，赏南国春色。

　　那段时间，是当地茶农的农忙期。早上7点左右，乡间的小路上已有早行者的身影。一个个背着竹篓的村民走进山林采摘早春茶，把一片片“头采嫩芽”放入篓中，积少成多。茶叶合作社的收购点有的在乡墟，有的在村民家门口，有的在茶厂里。收购点晒茶坪的一边搭建了遮阳棚，只要村民拿来茶青出售，便可领到一笔现金。茶厂里机器轰隆隆地转动，制茶师傅忙着翻炒杀青……从晨光熹微‌，到天色微暗，几乎人人都围绕着茶在忙碌，整个水满乡仿佛进入了“茶时间”。

　　目前，水满乡共有茶农千余户，茶叶相关企业及合作社30余家。其中，“水满润红”“苗绿香”“椰仙”“印象水满”等茶企，已经成为带动当地制茶技艺传承、茶旅融合发展的中坚力量。

　　经过千百年的文化浸润，茶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水满人的“生活中心”。在毛纳村，家家户户门前摆放着茶台，茶台是村民聊天、喝茶、做针线活的地方；在方响村，孩子们放学回家，家中老人会泡一壶自家做的茶，给孩子润口。

　　“我们喝茶，不是为了养生，是为了解渴提神。”水满乡新村村民钟斐秋几乎每天都与茶叶打交道。她每天早上6点多出门采茶，下午4点左右回家，有时会和丈夫“换班”，由丈夫去采，她在家炒茶、晾茶。“炒一锅茶，要时刻注意火候，像照顾小孩那样小心。”她笑着说。

　　走进水满乡的农户家中，主人首先端出的也是茶——产自当地的红茶或绿茶。当地老茶农评价茶，很少会说“回甘”“茶多酚”等专业名词，但他们会在小啜一口后，告诉你叶子够不够嫩，“茶火”轻了还是重了，这是他们从生产中摸索出来的语言。

　　“茶香小镇”的文化突围

　　“我们不只是卖茶，更是在讲述一种生活方式。”这是水满乡近年来在打造茶乡IP的过程中反复强调的一句话。

　　2024年12月21日，五指山早春茶开采艺术季在五指山水满乡鹦哥景红茶园开幕。开幕式上，一场神秘而震撼的“喊春”仪式令人印象深刻。黎族帕满（男人）击鼓高呼，奥雅（德高望重的长者）祈福吟唱，参演人员通过“喊”这种形式，传递迎接冬至、呼唤春来的意蕴，庆祝早春茶开采。身穿黎锦服饰的姑娘们领着游客走进茶园，讲解茶树生长规律、茶叶采摘方法等，游客们不仅体验了采茶，还学习了解了制茶工艺。

　　“这两年很多游客慕名而来，足见茶香小镇这个IP的吸引力。”负责现场讲解的鹦哥景红茶园市场营销负责人陈风帆提起那次活动，仍有些兴奋。他建议，围绕早春茶开采做文章，进一步扩大水满茶香小镇的影响力。

　　在水满乡，毛纳村、新村等村庄正在通过推动茶旅融合，成为新兴旅游目的地。

　　毛纳村的老屋经过修缮，变成了茶坊；新村生态茶园旁建起了茶事体验工坊，游客可以在这里体验柴火杀青；每年暑假，有不少单位、文旅企业在水满乡举办茶文化研学营，吸引高校学生、研学旅行团报名加入，鹦哥景红等茶园的茶史、茶艺等课程颇受欢迎。

　　水满乡还通过承办文旅、会展活动，组织人员拍摄短视频等，讲述当地老茶农、制茶师的故事，让更多人看见茶香小镇的历史底蕴和文化内涵。

　　茶在水满，不只是茶。这里的茶，不是速泡饮品，而是需要时间与心境去体会的文化符号。

　　“水满”在黎语中的含义是“非常古老、至高无上”。古茶树，连接着水满的历史过往；未来的水满，不会只是一杯茶的产地，而是一个文化与记忆的承载地，是飘入现代生活的山间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