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海南日报全媒体记者 李梦楠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梅子留酸软齿牙，芭蕉分绿与窗纱。”…… 自古以来，人们就深谙从大自然的水果中汲取美好的享受。天热的时候，冰镇过的水果送入口中，周身暑气消散，唇齿染上甜香。
水果是阳光与雨露孕育的美食，大多沉甸甸悬于枝头。不过，总有一些水果，偏要跳出“枝头结果”的寻常套路。
譬如本期的“主角”——当雨林中阳光穿透层叠的叶片，一串串玛瑙般的果实正从古老树干上探出头来——这不是童话里的魔法树，而是大自然馈赠的酸甜惊喜：木奶果。
果与树
在海南的三亚、保亭、东方等地的热带雨林中，偶尔能在林间见到一种奇特果树——树身高大挺拔，树干和老杈上挂满了一串串圆滚滚的果实，这就是木奶果。
初听到木奶果的名字时，不少人第一反应是这种果与奶有何关系？是否有奶香气？
有此想法的朋友恐怕要失望了，这种果既不出奶，也没有奶香味。如果真算得上关系，那就是木奶果树的树干不时会冒出一些白色的树乳。
在木奶果树旁居住的朴实居民，大多不知晓这种树的学名。但他们凭着对事物最直观的感知，依照木奶果的模样——外形既像黄皮，又似葡萄，未成熟时还带着一身洁白——给它起了亲切的名字：有人叫它山萝葡，有人唤它野黄皮树，也有人称它山豆或白皮。
这种可爱的果实，并非仅在我国存在。木奶果属大戟科，在木奶果这一属下，全世界大约有70个品种，分布于我国的主要有3种。木奶果在国外分布于印度、马来西亚、老挝、泰国等国，在我国云南、海南等省份的中低海拔山谷、山坡林中也常见它们的踪迹。
虽然果实不大，但木奶果树却是个“高个子”。树木高6米至12米，树皮呈灰褐色。虽然树皮的颜色不是很养眼，但木奶果树的树形非常优美，且四季常绿。
当然，木奶果更大的特点不是养眼，而是“养胃”。
轻轻剥开果皮，三瓣果肉如龙眼般饱满圆润。舌尖轻触，先是一股清甜裹挟着清香在口中弥漫，再往深处，靠近果核的地方又涌上一阵恰到好处的酸，酸甜相互映衬，让人越吃越觉开胃。
木奶果的味道酸甜，回甘悠长，吃果子时亦有“开盲盒”的乐趣——成熟的木奶果剥开通常有白色或淡黄色的果肉，一些黄皮品种的木奶果则有着玫红色的果肉。
近年来的研究表明，木奶果有诸多药用与保健价值，根、木、果皮均可入药，有止咳平喘、解毒止痒功效。不过，目前人们对木奶果的价值研究还不深入，值得科研人员继续探索。
果与林
“青春时尚展芳容，夏果青黄秋转红。不愿高高枝上挂，与民亲近乐融融。”这是当代诗人未名（曾小强）写的一首咏赞木奶果的诗。后两句，写出了木奶果的一大特点，不长在枝头，而是长在低处，长在粗壮的老茎上。
常见的水果通常长在植株的上部，这主要是因为其花卉总在枝头上绽放。木奶果为何这么“特立独行”呢？
“木奶果属于老茎生花、老茎挂果的植物。”中国热带农业科学院海口实验站副研究员龙翊岚说，自然界里，像木奶果一样的植物还有可可、菠萝蜜、嘉宝果、炮弹果等。
细细观察以上植物，便会发现其都有相似之处：主茎干粗壮，树皮较粗糙，果实多生长在主干或次主茎上，不在纤细枝条；多为小花大果，部分植物（如桑科榕属）为隐头花序，难以看到花。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现象？龙翊岚介绍这是植物为实现繁育目的而形成的生存策略，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结果。
热带雨林中的树木一般都比较高大，昆虫在高空传粉能耗高，植物为方便昆虫传粉，进化出老茎生果策略，降低传粉难度。
与此同时，若果实长在高处枝条，从地面输送养分消耗大，老茎（主茎、次主茎）粗壮，能积蓄更多养分，利于结果。
“海洋中，我们常说‘一鲸落万物生’，其实老茎结果也有相似的作用。”龙翊岚透露，譬如榕树的老茎生果可为鸟类、昆虫提供食物和栖息环境，这些动物在享受食物的同时，也帮助植物完成了传粉和种子传播的任务，如此往复，便在这片区域编织出一张相互滋养的生命网络，恰如鲸落于深海中唤醒万物生机一般，让生态系统充满循环的活力。
果与人
自古以来，植物就是表达情意、寄托情感的天然媒介，有“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怅惘，也有“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的相思，岭南的传统风俗中，槟榔也用作聘礼和定情信物。
而藏在雨林深处的木奶果，也传递着深深的情意。搓梭人是我国少数民族哈尼族的一个支系，人口稀少，居住于中国和老挝边境。
使用“植物暗语”谈情说爱是搓梭人独特的恋爱方式。男女青年只要接到代表一定意思的暗语植物，就会很快地做出反应。其中，木奶果在当地方言中称为三果，音译为“色伙”，表示“咱们一见钟情”。当地成年男子喜着黑色无领长袖斜襟上衣，衣服左衽上会有一个长18厘米，宽15厘米的小口袋，这里面装的，往往是姑娘送的礼物，可能是木奶果，也可能是黄瓜、芭蕉等等。
搓梭人居住在中老边境线附近，边境线的另一侧的老挝，同样是木奶果生长的家园，甚至当地的民间故事中，都有着木奶果的身影。
比如老挝民间流传着一个乌龟和猴子的故事。故事中的乌龟和猴子原是好朋友，当它们相约去林中吃木奶果时，猴子却靠自己爬树的本领，只顾自己，丝毫不理不会爬树的乌龟。乌龟想出一个好主意，假扮老虎吓得猴子丢掉了木奶果。乌龟看透了猴子的为人，再也不跟它交往了。故事说明自私自利的猴子，对朋友不老实，最后失去了朋友，成为孤家寡人。
在水果界，木奶果深受欢迎，或许还因为它的“怪”。不拘常理，以独有的方式扎根生长。透过它们，我们得以窥见蓬勃的生命力，领略自然的万千可能，植物无声，也在默默昭示：草木不循辙，生涯各有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