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立超 张群燕

　　一本成人巴掌大小的册子，没有华丽的封皮，用白色粗线装订的一摞纸张上，记录了80年前琼崖抗日宣传的方针政策。这本名为《民运工作概论册》的抗日工作手册，收藏于海南省博物馆，它的主人是琼籍抗战英烈胡花莲。

　　“把现在国际形势怎样有利于我们，怎样不利于日寇，加以细详告诉民众……”1945年2月6日，琼崖抗日独立第一总队第三支队政工队战士胡花莲在手册上写下这样的话语。没过多久，她在万宁执行侦察任务时遭日军疯狂扫射，为掩护战友撤退，她拔枪与日军战斗，最终壮烈牺牲。

　　抗日战争期间，琼崖大地涌现一批英雄儿女，他们同骄横残暴的侵略者战斗，许多人献出了宝贵的生命。据史料记载，全民族抗战时期（1937年7月至1945年8月）海南共有烈士8077人（仅为有记载可查的），他们舍生取义、保家卫国的故事至今读之仍十分感人。

　　“抗日模范乡”的三爹良

　　抗战时期，文昌人民爱用琼剧编唱英雄事迹，以鼓舞军民斗志。当时，有段唱词流传甚广：

　　我南阳，

　　游击队长三爹良，

　　发动群众保家乡，

　　有的拿七九单简（枪），

　　有的扛六八单针（枪），

　　齐心协力来抵抗。

　　三爹良，即李良，文昌县南阳乡小美丹村人。因他在家中排行第三，所以人们这样称呼他。李良早年曾在广州学习军事，返回海南后在琼山县国民党部队当连长。他的妻子谭秀兰是共产党员，对他思想转向帮助很大。日本发动侵略中国的战争后，他不满国民党当局的腐败无能，1938年弃职回到家中。1939年2月，日军入侵海南岛，很快就要进占文昌。在这危急时刻，中共南阳乡支部紧急发动和组织农民、青年学生成立了一支抗日游击队，由李良任队长，男女队员共有120多人。

　　李良加入抗日游击队后，经受考验，迅速成长，同年（1939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在党组织领导下，他更加爱国爱乡爱人民，带领队员英勇杀敌，身经数十次战斗，多次荣获战功。5月，南阳抗日游击队配合琼崖抗日独立总队第一中队，在五月铺以游击战术伏击从文城向南阳方向进攻的日军，击毁2辆军用汽车，打死多名日军，缴获一批枪支弹药。6月2日，日军为占领南阳墟当据点，在文城纠集重兵，分两路从高隆、新合向南阳进发。李良认真研究对策，将游击队分成十几个小分队，发动群众破坏日军必经的公路、桥梁，利用丘陵、山地等地形地貌对日军开展麻雀战，使敌人一动就挨打。游击队员机动灵活，一会儿出现在这个山头，一会儿出现在那个山头，打得敌人晕头转向。

　　1940年，琼崖团结抗战局面发生变化，国民党顽固派掀起反共反人民逆流。5月，文昌的国民党顽固派企图强迫改编南阳抗日游击队。李良发动全队与之作坚决斗争，提出“枪是南阳的枪，人是南阳的人，人不离枪，枪不离乡，人与枪要保卫自己的家乡”，使顽固派未能达到改编目的。为保存人民武装，集中力量打击和消灭敌人，遵照中共琼崖特委和文昌县委的指示，不久后李良带领队伍正式加入琼崖抗日独立总队，被编为第二支队一大队七中队，继续在抗日前线奋战。在日军残酷的“扫荡”中，李良带领南阳乡人民顽强斗争，利用各种手段打击敌人，让“南阳抗日模范乡”的称号响彻全琼。不幸的是，这样一位抗日勇士，因被叛徒出卖，于1944年4月4日被国民党顽军杀害。

　　绝不屈服的母子英烈

　　澄迈县老城镇潭池村有一座纪念亭，亭中有朱献烈士墓，墓碑上刻着“为人民而死，虽死犹荣”9个红色大字。朱献1903年出生于澄迈县白莲乡（今属老城镇）的一个贫苦家庭，1939年加入琼崖抗日独立总队，1942年2月任中共澄迈县第三区区委书记，带领安仁、东兴、白莲、老城4个乡的人民开展抗日斗争。1942年下半年，琼崖抗日独立总队第四支队主力挺进澄迈县第三区南凿肚一带。南凿肚是中共澄三区委经常驻扎的地方，朱献带领澄三区人民抗日武装配合琼崖抗日独立总队主力的行动，白天分散，夜间集中，偷袭日伪区乡维持会，袭扰日军据点，伏击、袭击分散行动的小股日伪军，严惩汉奸，打得日伪军惶惶不可终日。

　　日军对朱献的抗日行为恼羞成怒，于1943年6月抓走朱献的母亲庞氏和妹妹朱妚尾，将她们囚禁于白莲日军据点内，企图逼降朱献。日军派人传话，只要朱献放弃共产主义信仰，脱离共产党的队伍，不再参加反日抗日活动，便立即释放他的母亲和妹妹；如果想要一份工作，白莲伪维持会会长、澄迈县伪警卫队队长任其选；如果坚持反日抗日，母亲和妹妹的生命安全难以保证。

　　消息传来，朱献心中满是忧愤，挥笔在油印本《论持久战》一书扉页上写下“自古忠孝难两全”，表达了坚持抗日的决心。此招无效，日军又改变手法，逼迫朱母给朱献捎口信或托人写劝降信给朱献。深明大义的朱母义正词严地拒绝了敌人：“我儿子当共产党（员），参加人民抗日游击队是我让他去的，劝他放下刀枪不抵抗，那是白日做梦！”日军无奈之下，选择在白莲、老城等地赶集的日子，捆绑朱母和朱妚尾游街示众，并在暗处伏兵，希望以她们为诱饵，诱使朱献率部前往解救，乘机消灭澄三区的人民抗日武装。朱献识破日军的诡计，强忍悲痛，未鲁莽行动。在白莲据点，朱母和朱妚尾遭到日军严刑拷打，受尽折磨，但她们坚贞不屈，不向敌人低头。日军什么也没有得到，将她们两人杀害。

　　噩耗传来，朱献心情沉痛，战士们纷纷请战，要为朱母和朱妚尾报仇。朱献沉默片刻后，立誓要牢记母亲遗训，坚持斗争、抵抗外侮。

　　日军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到处搜捕其近亲，妄图斩草除根。同年10月，日军突然进村抓捕朱献的堂兄、堂妹，将两人严刑毒打至死。1943年间，白莲乡抗日民主政府两任乡长李作芳、李传仁相继牺牲，日军疯狂对抗日民主村庄进行“扫荡”，白莲大地笼罩着一层恐怖的阴影，数人婉言拒任乡长后，朱献服从组织任命，兼任白莲乡乡长。1944年1月，日军强行将朱献家的房屋全部拆除，将木、石、砖、瓦等材料运到白莲墟建设日军据点，即使如此，朱献仍没有屈服。1947年6月12日，朱献在白莲乡儒林村战斗中牺牲。

　　血战琼西的抗日伉俪

　　琼崖抗战期间，儋县（今儋州市）一对抗战伉俪远近闻名，他们就是陈海萍和吴丹心。两人在抗日斗争中互相配合，为抗战胜利作出了应有贡献。

　　1928年，陈海萍、吴丹心在私立琼海中学（今海南中学）、广东六师（今琼台师范学院）读书，后加入中国共产党，结为伉俪。1937年夏，吴丹心任儋县妇女协会主任，陈海萍支持她开展妇女运动，和她到白马井、新英、新州等地做好宣传发动妇女等工作；同时建立了那历村党支部，陈海萍任书记，吴丹心兼任组织委员。为了发展壮大党组织，他们吸收进步青年入党，创建“农民同心会”“平民阅报社”，经常出版墙报、黑板报，印发传单，宣传抗日。他们写抗日评论，唤醒群众加入抗日队伍。其中《告海头渔民书》一文，揭露日军抢劫、杀害渔民的罪行，号召渔民、农民团结抗日，在海头广为流传。1939年4月，儋县沦陷后，他们目睹日军的种种暴行，义愤填膺，一起投笔从戎，奔赴抗战前线。

　　经陈海萍等人积极活动，白沙县重合乡（今属昌江县七叉镇）国民党游击队被改组、扩编成“白沙县抗日游击队独立第一中队”（60余人），陈海萍任指导员。该中队派人到昌江县海尾、白沙县高石等地与抗日武装联系，准备多方携手，打击消灭敌人。1939年12月13日凌晨，各方抗日武装和农军齐聚海头，攻打海头伪维持分会、伪警察队和伪盐务所，枪声一响，附近爱国群众纷纷赶来增援，上自儋县排浦南华，下至昌江县海尾一带农民，他们拿起大刀、长矛、铁镐、土炮等，蜂拥而至。数千军民，浩浩荡荡，打得敌人惊慌失措。吴丹心参与宣传工作，发动妇女送饭、送水，供应战地军需。经过四五天激战，我军终于捣毁了敌伪据点，击毙汉奸10余人，缴获了一批武器，当地群众拍手称快。

　　1942年，陈海萍任万宁县抗日民主政府秘书，1943年调任澄迈县联乡办事处第一科科长。在反“蚕食”战斗中，他有勇有谋，展现出良好的统筹协调能力。他动员青年上前线杀敌，发动群众开展对敌斗争。为表达“血战到底”的坚定志向，他咬破手指头，用鲜血写下“抗日救国”四个大字，激励广大军民坚持抗战。他还写信给吴丹心，鼓励她与敌人血战到底，多为抗日救国作贡献。1943年12月28日，日军袭击澄迈县林峨村，他指挥常备队与敌人周旋，杀伤敌尖兵数名，后在掩护部队转移时不幸牺牲，年仅34岁。吴丹心化悲痛为力量，继承丈夫未竟之志，辗转于白沙、儋县、昌江、东方等地，坚持战斗，有时配合部队的反“蚕食”战斗，有时为部队送军需、送情报。1945年7月，在抗战胜利前夕，她在今东方市港门村一带被日军杀害。为了祖国的自由独立，这对伉俪的生命，都定格在了34岁。

　　民族团结，共御外侮

　　团结黎族苗族同胞共御外辱，是琼崖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重要内涵。海口籍抗日烈士林泉在团结发动黎族同胞抗战方面做了大量工作。

　　1938年，林泉受党组织派遣前往陵水县，其公开身份为陵水中学教师，同时以职业为掩护，联系当地革命同志，开展抗日活动。他积极执行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努力争取黎族上层人物和普通群众参加抗日组织。1939年秋，林泉以找地开荒种菠萝、烟草为名，前往保亭民族地区，住进王昭英的家乡——龙则村。保亭黎族大总管王维昌是王昭英的叔父，王昭英的弟弟王昭信和堂兄王昭夷手中各有一支武装。王昭英受叔父影响，从小勤奋好学，有强烈的上进心和爱国心，她曾在广州江村师范学校读书，后到陵水当旁听生，当时的教员就是林泉，他俩的结识就是从那时开始的。为了有利于开展争取工作，有利于抗战，根据组织意图，经友人帮助和林泉努力，1941年初，林泉和王昭英结为夫妻。这为林泉以后开展抗战工作创造了十分有利的条件。

　　结婚后，林泉和王昭英深入五弓、合口、四弓等地活动，通过开导教育，争取到了大量黎族武装。林泉组建了两个民兵支队，在保亭县占皇村和通心村之间建了一间火药加工厂，制造火药供民兵使用，使日军不敢轻易进犯这一带。根据上级党委要求和抗战需要，林泉先后在保亭县的四弓、五弓、加答、二弓和陵水县的长兴、陵西等乡建立抗日民主政府，不断增强抗日力量，削弱日军在陵水、保亭一带的殖民统治。1943年3月，陵崖保乐边区办事处成立，林泉任副主任。

　　同年12月18日凌晨，日军集结重兵围攻边区办事处。在林泉的命令下，战士们很快撤离了险境。然而，林泉为了掩护4位军械厂的同志撤退，不顾个人生命安危，返回驻地，不幸中弹牺牲，年仅39岁。

　　在林泉夫妇影响下，许多黎族儿女踊跃投身抗日斗争。保亭保城什聘村人王凤莲就是其中的代表。1940年，王凤莲在堂姐王昭英的引导下，毅然告别母亲，加入共产党领导的抗日队伍。林泉和卢鸿川（中共陵保区工委委员）与她接触后，发现她思想进步、聪明伶俐，决定将她送去琼崖抗日独立总队妇女班学习培养。学习结束后，她被分配到独立总队第三大队政治处担任随军工作人员。1941年9月，部队领导考虑到王凤莲是个黎族女孩懂黎话，在少数民族地区行动较为方便，安排她担任交通员，让她和李侃负责打通南路交通线。当时，乐东有几个黎峒属于崖县国民党顽固派县长王醒亚的统治范围，顽军活动频繁，环境险恶。两人接到任务后，带着干粮翻山越岭，机智地越过封锁线。当他们抵达保亭的罗葵峒，进村探听消息时，王凤莲不幸被王醒亚的部队逮捕。被捕后，敌人对她刑讯逼供，想从她口中了解中共党政军的情况。王凤莲宁死不屈，始终没有透露独立总队的行动意图。王醒亚的属下无奈，只好残忍地杀害了她。她牺牲时年仅15岁。

　　9名海南籍著名抗日英烈

　　2014年9月1日、2015年8月24日、2020年9月2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部和退役军人事务部分3批公布在抗日战争中顽强奋战、为国捐躯的著名抗日英烈和英雄群体名录，共1085名。其中海南籍著名抗日英烈共有9名。

　　黄振亚（1905—1940）

　　琼崖抗日独立总队第三大队大队长

　　林伯熙（1909—1942）

　　琼崖抗日独立总队第三支队支队长

　　黄魂（1903—1944）

　　琼崖抗日独立总队政治部主任

　　陈琴（1911—1940）

　　琼崖华侨回乡服务总团副团长

　　吴浪渡（1914—1942）

　　琼崖抗日独立总队第二支队第一大队政治委员

　　唐惠洽（1908—1937）

　　上海保安总团参谋主任

　　韩宪元（1906—1937）

　　国民革命军第72军88师524团团长

　　龚选登（1899—1939）

　　国民革命军第79军76师参谋长

　　许如梅（1919—1943）

　　琼崖抗日独立总队第一医务所指导员

　　制图/陈海冰